“夫人,如果您一定要置自己於危險,我可能就要離開了。”司馬秀直白地道,麵色很淡:“畢竟,您隻給了七百兩銀子,您所求的,遠不值這麼多。”
郭婉笑起來,因為笑得太厲害,朱漆篙子偏去一旁。
“司馬,我真的挺喜歡你的,你的脾性很合我口味。不過我知道,你恐怕不會願意繼續留下來了。”她息了笑,從袖子裡掏出一張銀票:“這是三千兩,你拿去,儘快離開便是。”
司馬秀上前接過,揣進袖中,再開口時,話中便有轉圜:“如果加上這些,我覺得,我可以再留些時候,再幫夫人做幾件事。”
她摸了摸裝銀票的衣袖,像在估算,隨後給出答案:“我可以替您再殺兩個人,或者,完成四、五件比較難辦的事。您給的,值這麼多。”
“不必了。”郭婉搖頭,轉身背對著她,支頤望向湖麵,紅衣白袖,發上幾行金釵:“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而已,再有動作,我就得死。當然,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不過麼,需要你做的已經做完了,往後如果有緣,我會再去尋你。”
司馬秀眯下眼睛,望住她的背影,像在揣測她語中真假,複點了點頭:“夫人慷慨,那我就受著了。銅拐胡同兒有個賣羊肉湯的攤子,若夫人要尋我,每月初一十五,可去那裡找一個叫胡八斤的,他自會懂。”
“我記下了。”郭婉輕笑,背對著她擺擺手:“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此番是去江南替我查賬,到時候你自己找個機會,合情合理地離開便是。”
司馬秀躬身一禮,卻未及就走,站了片刻,遲疑地道:“夫人,還有句話我得提醒您。您的那位好友,就是陳家那位姑娘,您需得防著些。我聽很多人說,她斷案如神。”
郭婉靜了幾息,反問:“我吩咐你的那些事,你是不是全都做到了?”
“是。”司馬秀答得很快、很篤定。
郭婉於是輕笑:“那不就得了?”
她閒閒撥弄竹篙,紅豔欲滴的指尖,在一竿纖長間滑過來,又滑過去:“出手之前,我已將她過手的每宗案件都反複揣摩辨析過了,對她查案的習慣與手段,自問已是了然於胸。而出手之時,我亦將自己放在她的位置,補齊每一處可能的漏洞,務求萬無一失。”
她頓了頓,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如果這樣她還能拿到實證,那麼,我也隻好認輸。”
“原來如此。”司馬秀麵無表情,隻點了點頭:“夫人高明,屬下愚笨,多此一舉。”
她很鄭重地拱了拱手:“就此彆過,夫人保重。”
郭婉沒說話,隻望著湖水點頭。
輕而穩的腳步聲漸遠,四下悄然。
郭婉慢慢蹙起眉。
雨珠如線,滴落清湖,颯颯如風掃殘葉。
她的麵上,一點一點地浮起蒼涼來,低眉斂眸,長久地望著手指,然後,淺淺而笑。
“來個人,替我把這丹蔻洗去,太豔了。”她端詳著指甲,笑意漸逝。
水閣外,秋荻瑟瑟,如訴如泣,孤清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