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仍舊領頭,郭媛居中,陳瀅並裴恕在後,依次進得棚中。
隻是,他們在棚中逗留的時間不長,很快地,長公主、徐元魯與裴恕,便又退去棚外候立,就連司徒皇後並一眾內侍,亦匆匆避開,唯陳瀅與郭媛,被元嘉帝留下說話。
因旨意未明,眾人不敢遠去,皆在棚外等候。
這一等,便是半個時辰。
旁人倒還好,唯長公主有些吃累,麵色蒼白,脂粉都蓋不住。
這也難怪。
養尊處優的日子過久了,難得受點苦,她自是極為不適。
所幸,他們並未等得更久。再過半刻,大監賀順安終是現身,而他傳來第一道口諭,正是頒予長公主的。
“陛下口諭,因刺客猖獗、餘毒肆虐,陛下心憂長公主府安危,著廣武、興武、英武、神武、雄武、宣武六衛,共出兩千羽衛,保護長公主府。”
一字一句語罷,賀順安彎下老腰,恭謹地道:“陛下命奴婢轉告殿下,縣主並附馬都尉身邊兒,陛下也會派專人保護,陛下還會調撥兩隊女衛進駐長公主府,請殿下安心。”
長公主躬立著,藏在鬥篷下的手,不住顫抖。
兩千羽衛、專人“保護”?!
這是護衛,還是圈禁?!
元嘉帝這是拿她長公主府,當作逆賊看管起來了麼?
她垂望腳下,麵孔扭曲得不成樣子,整張臉變作鐵青。
那姓陳的小賤人,究竟向陛下說了些什麼?
就在大半個時辰前,一切都還在長公主掌控,就連那“刺客”箭射陳瀅之事,陛下亦答應眼開眼閉、不予追究。
可是,這小賤人甫一麵聖,陛下口風立變。
這一刹,長公主真恨不能生吞了陳瀅。
她用力捏緊手指,骨節發出輕響。
這小賤人,到底給陛下灌了什麼迷魂湯?
陛下又意欲何為?
還有,她的阿嬌,為何也被單獨留下?
陛下之旨,與阿嬌又有多少關係?
長公主眸中寒光,直直射向地麵。
她唯一能夠斷定的是:陛下口諭,與那暗箭欲傷陳瀅之刺客,並無乾係。
那麼,又是為了什麼呢?
難不成,她暗中悄悄進行的事,竟已被她那好皇弟察知了麼?
此念一生,冷汗頓濕重衣,長公主隻覺眼前發黑、心跳加速。
不,這不可能的。
她掐住掌心,勉力抑下滿腔慌亂。
元嘉帝應該一無所知。
若他當真知曉,就不會隻派兵駐紮長公主府,而是直接抄家。
他應該並不知情。
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冰涼,寒風刺入肺腑,像生鏽的刀子紮進來,疼得剜心。
然而,當她抬眸時,麵上卻是合宜的笑,多一分則諂媚、少一分則冷淡,雍容華貴,誠如她長公主無比尊榮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