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野道(2 / 2)

飛鴻雪爪 唯刀百辟 8513 字 7個月前

他這幾步之間,將充盈內息化作千斤劍氣隔山打牛,觸物如雷霆電過,此是其一;

此內勁外發何其強悍卻又精準如斯,霜碎卻絲毫未落,甚至不及微風紛擾,此是其二。

不少人至此都恍然:往常都以為這劍招取名自“翩若驚鴻,矯若遊龍”,乃是比喻練劍女子體態飄逸婉約,從不知“驚鴻”二字隻是形容劍招本身。

起初幾招裡,葉玉棠是有些不屑,但隻覺得他單純想在漂亮姑娘麵前炫炫技,因而故作疲懶疏慢,其實不過就是幾招花架子罷了。

但自五六式之後,她心頭卒然一震,倏地想起,這驚鴻劍四歲便可練得,本不需什麼內力打底,而此劍式所超凡卓群之處在於至柔。

至柔至強,則跬步千裡。

而她之所以一開始誤以為他疏懶怠慢,隻因他較之女子身量高上許多,因此不論臂長、劍程都多上數尺。尋常女子一劍疾刺,於他事倍功半。此劍式本不適合男子修習,但他卻輕輕鬆鬆便將其化解,訣竅便是,快。

劍程極快,劍走遊步,流離頓挫。

她心道:此非他本家功夫,尚能有此領悟。若是他正經與我對招,興許不足五成勝算。

思及此,她既欣慰,又感惆悵。

若換做從前,她興許會拍拍他腦袋,讚許他幾句,等他臭屁自得之時,再挖苦他兩句,潑他冷水,以免他過分自滿,看他氣得耷拉腦袋又不得不佯裝風度翩翩,那情形一定很好看。

但此刻,她隻得將那一招一式回憶一遍,而後說道,“勉勉強強記住些許吧。”

長孫茂神情一黯。

裴雪嬌嗤地一笑,恨其不爭。

此時裴沁叫了聲“雪嬌”,揚揚手,叫她回來。

裴沁覺得,一時半會兒之間,小姑娘是難掌握此劍要領,便全不將她放在心上。

既如此,雪嬌明日與骨力啜必有一戰。今日這一遭,倒是點醒了她:那光明善惡手亦是以柔力隔空破物,與驚鴻劍有三分類似,一脈的陰柔卻霸道。她今日一觀,又經長孫茂點醒,思出羅刹刀對善惡手的破解之道,想要早些將這些道理告知雪嬌。

此時見天色不早,便帶著一眾弟子謝過長孫茂,打道回府。

轉過一條街巷,裴雪嬌不解地問道:“穀主,長孫前輩為什麼要帶這麼一個……沒什麼出息的姑娘?”

裴沁回頭看一眼月光底下立著的那兩人,回頭說,“這個長孫前輩啊,他從前有一些為人所不知毛病,後來都改好了,但是最近好像又有複發的跡象。”

一眾姑娘們交頭接耳:“那好可憐啊。”

裴沁怕她們因憐生愛,補充道,“你們可千萬離他遠點。”

葉玉棠:“……”

但凡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大抵皆有隔牆聽音的能力。

再厲害一點,數百步以外隔個牆,問題也不大。

將養了兩三天,目前暫時找回了三成左右功力的葉玉棠是可以聽到這段牆角的。

她盯著長孫茂,覺得他大概也是能聽到。

不過他對此似乎毫無反應,沉思片刻,將手頭黑劍契回原形,丟還給她。

她一驚,胳膊一甩一扣,將談梟抓在手中瞧了瞧,有些猶豫:“給我做什麼?”

“明日再還我也行。”他說。旋即又補充一句,“夜裡多練劍,少亂跑。”

葉玉棠嘴上不屑,“我還以為你送我了。”

長孫茂聞言,似乎想說點什麼,到底又沒說,不知是因著什麼事欲言又止。

她是個懶得聽人多話的性子,他若不說,她必然不會問。兩人一起行至風雪洲客棧的橋上,就地同他作彆,不再多話。

·

葉玉棠自然沒有如長孫茂所願,還沒等他走遠,就一個起落,落到風洲客棧的屋頂上,聽著水聲,一氣兒摸到了浴堂。

人中金蠶蠱後,蠱生血脈會發紫轉黑。

蠱自腕入血脈,自始至終沿一脈而上。中蠱三月,蠱行至肘,內前臂一線紫;中蠱半年,一臂一線紫;至一年,若從左手入蠱,則已行至心臟,若右手,仍再行半年左右。

蠱行至心臟之前,仍還有救;行至心臟後,神仙難醫。不出一年,金蠶蠱便會嗜血發黑,此後,蠱毒自心臟行至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中蠱之人,渾身肌膚如同黑色蛛網密布,極其可怖。至三年左右,蠱毒深入骨髓,中蠱之人從經曆萬蟻噬心的癢痛,到最後周身知覺完全喪失,形同骸骨,不過三年而已。

白天她聽說江中光中了馬氓的金蠶蠱,便想瞧一瞧,他中蠱多久,到底還有沒有救。但她思及此人雖偷了宗主的什麼笛譜秘籍,雖犯錯在先,卻尚還知悔改,便不想太過張揚。為圖省事,便趁這夜裡,弟子們練完功洗澡之時,偷偷潛進男浴堂。

她在煙霧繚繞的屋脊上悄無聲息地坐著,隔著霧氣看年輕酮|體,眼神都快看迷糊了,這才終於盼到江中光出現。

他背上披著汗濕的短打,抱著一隻搭了白帕子的木盆子,待所有人都走光了,這才最後一個出現在浴堂。

彼時霧氣已散的差不多。他走進來後,將門鎖上,背對著葉玉棠這邊,開始除去上衣。

她微微眯起眼,打量他的露出的後背:略有些劍戟傷痕,但隻有舊傷,大多隨著他武功進益而痊愈得快差不多了,目力極佳之人,留心觀察還是能看出些許,新傷卻是沒有,一線蠱毒,更是沒有。

江中光除去最後一條褻褲之後,忽然想起什麼悲傷的事,趁著水聲,背對葉玉棠,蹲在地上哽咽起來。

葉玉棠心裡升起了點兒同情,便由著他哭,坐在梁上耐著性子等。

幸而他也沒哭太久,等盆中放足熱水,也就不哭了,拿胳膊擦擦眼淚,抱著木盆,麵朝葉玉棠轉過來。

葉玉棠:“!”

朝向倒是好的很,角度極佳,一覽無餘。

他絞了水,正對葉玉棠的方向,開始擦洗身體。

一邊擦,一邊又傷心的哭起來。

葉玉棠留神觀察了一會兒,頓覺得有點無語。

……

同情沒有,悲憫沒有,隻剩下無語。

她簡直要給這哥跪了。

你中個屁的金蠶蠱,你純粹他媽的就是越長越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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