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已經徹底凋謝了。
拂過麵頰的風帶來暑熱的氣息,學生們不願意在校門口逗留太久，腳步匆匆，從巷子口經過，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
這條巷子有點太窄了,兩個人站在一條線上,像是處在了私密的空間裡，讓梨芽感到有點緊張。
但附近隻有這一個能好好講話的、安靜的地方。
她低下頭,小聲問：“悟是認真的嗎？”
“嗯？把我扯進巷子裡就是為了說這種話嗎？”
五條悟往後仰,倚著身後的牆。
“沒在開玩笑哦。”
“那、那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嗎？”
“和那個沒什麼關係。”
他說：“我早就想向你告白了。”
他身上傳來的壓迫感,叫梨芽感覺呼吸有點困難，於是她悄悄往後麵退，試圖把距離拉遠一點。
五條悟笑了笑。
“呀,想把我丟掉嗎？隨便你好了。”
他懶懶散散站在那裡，沒有動作，隻是笑。
“不過……想要丟掉我的話，光是這樣慢吞吞地後退可不夠哦？”
誰要丟掉他了……
自顧自地說什麼呢……
梨芽抿緊唇，下意識止住了後退的動作。
“不是這樣的，悟，梨芽沒有想要丟掉你。”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呢？”
“我隻是……我還沒有想好,這一切都太突然了，悟,我有點,有點擔心。”
“這個世界上常常會有相伴一生的摯友,可是一起白頭到老的戀人太少了。”
她一邊思考,一邊慢吞吞地說著：“想要從朋友變成戀人好像很輕鬆，輕鬆到隻需要一個告白，隻需要此時此刻擁有想要和對方戀愛的戀心。”
“但是如果、如果這隻是青春期的悸動呢？”
“因為我們一起長大,因為我們最熟悉彼此，所以才會在身體發育的時候，被激素影響，產生想要戀愛的衝動……”
聽見她這樣的話，五條悟掀起眼眸看過來。
“被激素影響？”
“是的。”
她腦袋低得像隻小鵪鶉，但還是認真地說道：“如果我們隻是一時間的衝動……在這一陣子的感覺消散以後，我們要怎麼再從戀人退回到朋友的關係呢？”
“梨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想冒險。”
“原來如此，我理解你的擔憂了。”
五條悟點點頭，語氣也跟著認真起來。
“我對你的喜歡，並不是青春期的錯覺，更不是一時間的衝動，在你那一次親我臉頰的當下，我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和你結婚了。”
梨芽愣了愣，回想了一下。
“是我們第一次來東京的時候嗎？”
“不是哦。”
他笑了笑：“在更早，牽著你的手跳屋頂，陪你在禪
院家胡鬨的那時候。”()
……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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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可是，可是那個時候，我們還、還不到8歲……”
“有什麼問題嗎？”
五條悟歪歪腦袋，很沒所謂地說道：“還有人0歲就定下了娃娃親呢，比起那些沒出生就締結契約的人來說，我們明明還晚了不少，真是遺憾。”
“……”
她沉默了好一會，揪緊自己的裙擺，臉上依舊帶著躊躇。
“悟，我們不要這麼衝動好不好……我有點害怕，我需要好好地思考一段時間……”
“哦，這種東西也是能被用來思考的嗎？”
五條悟看著她臉上的猶疑不定，抿緊唇角。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答應吧。也沒問題，把我解決掉就好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讓我想想……該怎麼解決掉我自己呢？”
像是真心實意為她考慮那樣，五條悟低著頭，思考著‘解決自己’的方法。
“嘛……簡單扔掉是不行的，不管是丟到垃圾桶裡，沉進一萬米深的海裡，還是直接把我的腦袋砍下來……這些全都沒有用哦。”
他走過來，逼近她，漂亮的臉近在咫尺。
梨芽屏住呼吸，往後推，靠著冷冰冰的牆，聽見他緩慢、認真地說道：
“因為哪怕死掉，變成咒靈，被做成咒物，我也還是會，回到你的身邊。”
少年像是在說什麼曖昧的誓言，聲音掉在耳邊，叫人產生一種毛骨悚然的驚懼感。
“在害怕嗎？”
看著她顫抖的手指，五條悟挑了挑眉毛。
“惹到了我這樣的東西，的確很可憐呢……恩將仇報的家夥，明明在被好好對待，卻得寸進尺地向你索求，你正這麼想吧？沒關係，我完全承認哦，我的罪行。”
“嘛，我也不想讓你看見我這一麵的，可是昨天有個人說讓我把自己全都交付出去欸，那個人是你沒錯吧。”
接著，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問：“現在是怎麼樣。”
“不想負責了對嗎？那就把我殺掉好了。”
“不是的，悟，你先冷靜一點……”
梨芽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她知道悟現在的狀態不對勁，知道咒術師或多或少都會有心理上的疾病，所以她沒有生氣，她隻是、隻是……
“你讓我認真地想一想，讓我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好不好？”
“不好。”
“接受我或者殺死我，沒有任何折中的選項。”
五條悟指著自己的脖子：“這裡，你知道我能立刻擰斷它。”
“我數到三。”
“悟、悟欺負人……”
“一。”
“不可以這樣的……”
“二。”
“我，我選C！”
“聽見了哦。”
() 看見他笑，“這是你自己答應的，沒錯吧？”
“是的……”
梨芽靠著牆，有點生氣，又有點想哭。
“是我自己答應悟的。”
“可是，可是悟也要答應梨芽一件事情，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她好像說不出什麼威脅的話，圓圓的臉頰鼓起來，睫毛一個勁地眨，臉色有點挫敗。
好可愛。
五條悟喉結滾動，克製著沒去親她，以免讓她更加生氣。
“除了分手，其餘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
他說：“做得到的會馬上去做，做不到的會努力去做，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試著一發「蒼」幫你轟下來。”
“梨芽不要天上的星星。”
她低著頭，慢吞吞小聲說道：“梨芽隻要悟答應我，永遠永遠不要傷害自己，也永遠、永遠都不要和梨芽分手。”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
“好啊，全都答應你，簽訂束縛好不好？我會給你永遠的愛，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多的愛，不管怎樣都不會更改的愛，就算死亡也不會消失的愛……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就算死掉也會被埋進同一個墳墓裡，好不好？”
“不需要簽訂束縛。”
她低頭看著兩個人的鞋子，悟好高，好大一隻，所以鞋碼也很大，對比起來，她的製服鞋有點小得可憐了。
“戀愛以後，悟不可以欺負梨芽，好不好？”
“好啊。”
去牽她的手，沒有被拒絕，於是少年露出了擁有全世界之後的笑容。
“以後什麼都聽你的。”
他接著說：“我去學反轉術式好不好？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少為我擔心一些了吧？”
“嗯……能學會當然是最好的。”
她抬眸看著他，思考了一會，認真地說道：“悟……我現在還不太清楚女朋友的責任，更不明白妻子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也不知道我們的生活會迎來什麼樣子的變化……”
像是對未來的未知的生活有點膽怯，她解開他外套的扣子，一整個把腦袋藏進去。
香香的，是從小到大一直圍繞在身邊的，悟的味道。
“但是，不管怎樣，梨芽會和悟一直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麼，都會站在悟的身邊，和悟共同麵對一切……永遠、永遠。”
這家夥……
五條悟看著今天的晚霞。
她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
一定很漂亮，才會叫她說出這樣的話，才會叫她擁有這樣的一顆心臟。
不知道為什麼，五條悟忽然感到有些恐慌，用力抱住她。
“你是夢嗎？會消失嗎？會忽然不見，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把我丟回那個冷冰冰的世界嗎？”
沒有得到回應，有點慌張地低頭看，看見她皺起臉，有點委屈地說道：
“本來也想學著悟的樣子，嚇唬嚇唬悟
的，但是梨芽還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