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3章(2 / 2)

靜琬嘴角微微上揚,竟似露出一絲微笑:“那麼你老實告訴我,他要娶誰?”

她雖然像是笑著,那眼底隱約閃過唯有一絲淒楚,更有一種絕望般的寒意。孫敬儀囁嚅不語,靜琬道:“你不用替他再打掩護,他既然登報申明與我脫離關係,顛倒黑白,視我們的婚姻為無物,如此撇清自己,難道不是為了另娶他人?”

孫敬儀吱唔了半晌,才說:“請夫人顧全大局。”靜琬冷笑一聲,謔然起立,回手推開窗子:“孫敬儀,事已至此,我尹靜琬死也要死個明白,你若不讓我去向慕容灃問個一清二楚,我告訴你,你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我假若此時縱身一躍,你家六少,未必不遷怒於你。”

孫敬儀方寸大亂,素知她性子耿烈,說到做到,而如果自己執意強迫不讓她去烏池,她激憤之下真的尋了短見,自己在慕容灃麵前如何交待?這樣一個棘手難題,左右為難,隻得搓著手道:“夫人千萬彆起這樣的念頭,請容敬儀去請示。”

靜琬亦知沒有慕容灃的命令,他斷不敢讓自己去見他,所以淡然道:“那就去給你家六少掛電話,就說如今我隻要見他一麵,當麵問個清楚明白,此後必然再不糾纏於他。”

慕容灃接到孫敬儀的電話,自然大是火光,急怒之下大罵孫敬儀無用,孫敬儀聽著他的訓斥,也隻垂頭喪氣。慕容灃雖然發了一頓脾氣,可是轉念一想,靜琬既然已經知情,如果自己當麵向她剖析厲害,或者還有法子轉圜,如果避而不見,她的性情剛烈,說不定真的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想到這裡,心都揪起來,於是道:“既然她想要見我,你好生護送她回承州,我此間事一了結,馬上趕回承州。”

他掛上電話之後,一腔怒火,無處發作,隨手抓起電話旁的煙灰缸,就往地下一摜。侍衛們見他大發雷霆,皆是屏息靜氣。沈家平硬著頭皮道:“六少息怒,和程家約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六少還是先換衣服吧。”

慕容灃怒道:“換什麼衣服,穿長衫難道見不了人嗎?”沈家平知道他的脾氣,隻得滿臉堆笑道:“今天有好幾位女客,六少素來雅達……”慕容灃不耐再聽他羅嗦,起身去換西裝。

程家在烏池置有產業,就在烏池的愛達路,前後都有大片的花

園,以程氏先人的字命名為“稚園”,因為烏池冬季溫暖,所以每至深秋初冬,程家便至烏池的稚園避寒。花園掩映著數幢西式的房子,其中有一幢精巧的西班牙式建築,就是程家兩位小姐,日常在烏池所居。

程家最小的一位小姐程惜之才十五歲,正是貪玩的年紀。躡手躡腳走到姐姐謹之的房間裡來,見謹之坐在法式的沙發榻上聽外國廣播,幾本英文雜誌拋在一旁,於是問:“阿姊怎麼還不換衣服啊?”謹之沒提防,被她嚇了一跳:“你這小東西,走路和貓兒似的。”惜之笑嘻嘻的道:“因為你在出神,才被我嚇了一跳,難道你是在想著……”謹之不容她說下去,就伸手去捏她的臉頰:“你回國不過半個月,就將國人的惡習學到了。”惜之道:“我都沒說完,是你自己對號入座。”謹之微微一笑:“我也沒說什麼惡習,你難道不是自己對號入座?”惜之扮了個鬼臉,正欲說話,隻聽傭人說:“大少奶奶來了。”

程家雖然是新式的家庭,所有的少爺小姐,全都是在國外長大,可是因為程氏主母去逝得早,這位長嫂主持家務,所以幾位弟妹都十分尊敬她。謹之與惜之皆站了起來,見大少奶奶進來,都笑著叫了聲:“大姐。”

原來程允之娶的是世交穆家的大小姐穆伊漾,因為兩家有通家之誼,皆是從小一塊兒長大,所以這位穆伊漾過門之後,程家的幾個弟妹都沒改過口來,仍舊叫她姐姐,反而親切。此時穆伊漾笑盈盈的道:“守時是國王的美德,謹之怎麼還沒換衣服?”謹之自幼在國外長大,本來就落落大方:“我就穿這個不行嗎?”

她素來都愛西式的洋裝,此時穿了一件銀色閃緞小壽字的織錦旗袍,楚楚有致。穆伊漾端詳道:“就這樣也極好,我們謹之穿什麼都好看。”惜之陪著謹之,穆伊漾就先下樓去。程允之本來坐在樓下客廳裡吸煙,他是西洋派的紳士,見著太太下樓,馬上就將煙熄掉了。問:“謹之準備好了嗎?”

穆伊漾說:“她就下來。”又道:“你這麼熱心,真叫人看不過去。”程允之苦笑一聲:“太太,如今連你也這麼說?外麵的人都說我用妹妹去巴結

慕容灃,我真是哭笑不得。”穆伊漾道:“我看你是從心裡都快笑出來了,要不然慕容灃一來提親,你就忙不迭的答應?”程允之說道:“我哪裡有你形容的這樣,我不過對他說,我們是新式的家庭,婚姻大事,還得看謹之自己的意思。是謹之自己點頭同意,這件事情才算是確定下來啊。”

穆伊漾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勸謹之。”頓了頓輕聲道:“反正這樁婚事,我是保留意見的態度。”

程允之笑了一聲:“謹之又不傻,像這種如意郎君,天下哪找得出第二個來。除了家世差了一點,才乾像貌年紀,樣樣都叫人無可挑剔……”穆伊漾道:“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他平定了江北十六省,今後前途更是無可限量,他來向謹之求婚,你當然千肯萬肯。我是替謹之著想,聽說這個人頗多內寵,我怕到時委屈了謹之。”

程允之笑道:“你這是杞憂,謹之雖然不卑不亢,唯獨要他做了一件事,這件事就夠顯出謹之的手段來了。”

穆伊漾道:“不就是讓他登報與那位姓尹的夫人脫離關係嗎?就是因為他答應謹之,肯發這樣的啟事,我才覺得寒心。姑且不論那位尹小姐是何身份,究竟是妻是妾,這位尹小姐就算不是糠糟之妻,隻是隨軍之妾。但她隨在軍中,到底算是與他共患難,而且我聽說這位尹小姐為了他離家去國,連後路都絕了,他這樣薄幸,真令人齒寒。這樣的男子,怎麼能令人放心?”

程允之一時無法辯駁,隻得道:“成大事焉能有婦人之仁,你這是婦人之見。”穆伊漾道:“我們這樣有情有義的婦人之見,比起你們無情無義成大事,自然是大有不同。”程允之素來對自己的夫人頗有幾分敬畏,聽她如此說,怕惹她生氣,笑道:“現在是民主的新社會,隻要謹之自己覺得好,我們做兄長的,還能有什麼說的呢?”

穆伊漾道:“謹之素來有大誌,我倒不擔心她會吃虧。唉,隻是謹之年輕,此時想要的,未必就是她以後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