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官差去了半日, 並未查出這處空宅的原主人為誰,隻帶來了兩塊牌位。

一塊牌位上寫著:先父萬三椿之靈位。另一塊上寫著:慈母徐岑岑之靈位。

兩塊牌位出自那處空宅的廢墟之中,宋修濂拿給周師爺看, “先生識得其名嗎?”

萬姓?周師爺看一眼,而後搖了搖頭, 萬姓在蕪縣並不少見, 這個名字他卻從未聽過。

“不要緊。”宋修濂說,他著人去戶房取戶籍簿來, 一個一個挨著查, 他就不信查不出此人來。

“大人,”周師爺打斷他, “這牌位上之名姓不一定就是蕪縣之人, 您這樣興師動眾, 未必就能查的出來。”

“那總好過什麼都不做強。”宋修濂固執己見,要人拿了戶籍簿來,連帶他與周師爺共七人,一道在密密麻麻的戶籍冊上, 查找萬三椿這個名字。

根據靖朝土地法, 每隔三年,戶籍造冊一次。宋修濂叫人查九年前的戶籍, 全縣一萬餘人,下轄八個鎮子,六七十個大小村莊,七人從早一直到傍晚時候, 才將簿子上所有姓萬名三椿的標記出來。

簿子上名叫萬三椿的有七人,其妻名叫徐岑岑的隻有一個。宋修濂看其戶籍,蕪縣鳳蕪鎮鳳家村人, 下有一子一女,以及一孫女。隻不過此人十多年前就過世了。

翌日一早,宋修濂差人去城外的鳳家村查問這個名叫萬三椿的生平事跡。當差的去了一個多時辰返回,將村裡所聞所聽細細稟於宋修濂。

鳳家村萬姓的就萬三椿一家,村裡一些年紀長的對其家裡的事知之甚詳。萬三椿在家裡排行老三,上麵有兩個哥哥,其下有個妹妹。大哥八歲時得了場怪病,不幸離世。二哥服徭役時,不幸被河水衝走,生死不明。

剩下個妹妹,還是個腦子有問題的。說來也是怪了,他們萬家有個怪病,傳女不傳兒。萬三椿的妹妹如此,生的女兒也是如此,瘋瘋癲癲,話都說不利索。

萬三椿不僅生有一女,還有一子,女為長,子次之。其子名叫萬建才,能說會道,是個人精,成年後娶了一富戶人家女子為妻,自此踏上了為商這條道。

可萬建才的為商之道走的並不順利,打拚多年,在蕪縣堪堪居個中上。更為愁人的是他家那姑娘,如他姐姐與姑姑一般,也是癡傻瘋癲,精神失常。

他膝下就這一女,便是瘋癲,他也要給她招個夫婿來。興和十二年那年,他鋪裡來了一外地青年,青年老實本分,是個可靠之人,他有心將女兒許配於他,可青年卻說自己已有妻室,不願娶之。

萬建才到底非善類,不願又怎樣,他有的是法子讓青年娶之。終是使了些手段,遂了願。

興和十三年,蕪縣發大水,萬建才帶其一家遷去他地,離開了蕪縣。彼時,他父母均已不在人世。

聽完官差們的陳述,宋修濂又將那兩塊牌位拿過看了看,先父,慈母,這不萬建才所刻嗎?如此一來,那被雷劈倒的宅子便也是他萬建才的。那麼,是否隻要找到萬建才…

“大人!”旁邊周師爺喚了他一聲,“大人還要繼續查下去嗎?依小人之見,被雷劈倒的宅子與汪懷良被殺一事毫無相乾,大人若執意要追查下去,怕隻是徒勞一場。”

這話正好說到宋修濂心坎處,他的心忽地就一沉。找到萬建才又當如何?僅憑一處荒塋,一座空宅,便能查出殺害汪懷良一家的凶手了嗎?彼此風牛馬不相及,他未免也太過異想天開了。

他一時有些頹喪,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他依舊還是那句話,做,總好過什麼都不做強。他不願這麼乾坐著等,即便是徒勞一場,荒唐一出,他也要愚上一回,試他一試。

“查!”

一個字,他說的斬釘截鐵。

可真當此事施行起來時,極其困難。這萬建才九年前就搬遷走了,無人知其蹤跡,誰知道人現下在哪個旮旯裡混著

。天地之大,人海茫茫,教一個毫無頭緒的宋修濂哪裡找去。

一連枯坐三四日,一天,宋修濂忽然靈光一閃,這萬建才雖說搬遷走了,他家的祖墳總不會也搬走吧。他趕緊差人前去詢問,果然,差役們回來回話,萬建才家的祖墳還在,就在鳳家村的後山上。

“大人,你問人家祖墳做什麼?”周師爺不解。

宋修濂一笑:“做什麼?自是要刨了他家的祖墳。”

周師爺愕然:“大人…這…刨人祖墳有損陰德。”

宋修濂哈哈一笑:“先生,看把你嚇的,我唬你的,你還就當真了。我宋修濂還不至於缺德至此。我…”

他趴在周師爺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周師爺聽得眉毛擰結一處,“大人…這…怕是不成吧。”

宋修濂道:“怕什麼,我自有法子。”

他與周師爺說的話是,他要散布一道消息:蕪縣鬨天災,一道驚雷劈了鳳家村後山的墳墓,白骨遍地,無人收拾者,均給野狗啃吃了。

至於誰來散播這道消息,他也早已想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消息當然是由九五之尊的皇帝來散布最好不過。當即,他便奏書一封,言辭懇切,利害切中,言說凶手如何滅人滿門,拋屍滅跡,要多歹毒有多歹毒,喪心病狂,無所不及。

宋修濂把凶手描述的有多歹毒,就把自己除惡的決心放的有多大,一封奏書,洋洋灑灑,誇誇其詞,他寫了好幾頁。

不出所料,奏書到了皇帝手裡時,皇帝禦筆一揮,同意了給他造謠生事,散發不實之言。一時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兒,無一不知這蕪縣鬨了天災,驚雷劈了全縣人的祖墳,白骨橫野,無人收拾,多到連野狗的嘴都懶待動下。

幾日後,京中來了封書信。宋修濂拆開,見是老師晏啟深的。晏啟深在信裡說,修濂,你這知縣當的怎麼跟小兒鬨家家似的,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往宮裡遞,皇上日理萬機,朝中、邊關、地方上一

大堆事急需處理,每日忙的焦頭爛額,哪裡顧得上你這些雞零狗碎。皇上已然不悅,若非重大事件,以後莫要再來驚擾。有什麼事直接書信老師就是,你我師徒一場,老師自不會虧待你,不管什麼事,老師都會竭儘所能,傾力而為。

一封信,宋修濂深受其動,感激涕零,當即就給老師回書一封。

又過幾日,一日午後,宋修濂斜靠於自家涼亭下看一本詩集。淺秋時節,日頭依舊毒辣,蟬兒在樹上聒噪個不停,偶有微風拂過,宋修濂眼皮下的字漸漸模糊,身上起困,一個支不住,書掉落在地,他倚在亭子裡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嘴裡被塞入一個東西,他猛地一驚,睜眼醒來。一張笑意盈盈的臉映入眼底,酒渦深深,仿若葡萄釀的美酒,醉在了淺秋斑駁的碎光裡。

“書書。”嚼下嘴裡的一顆葡萄,宋修濂喚了一聲。

“書書,你腳步聲這麼細,我一時竟未發覺。你說,若你塞我嘴裡的不是一顆葡萄,而是一把刀子,怕是我命早沒了。”

又一顆酸甜透心的葡萄塞入他的嘴裡,書書嗔怪:“你作何說這種傻話,我怎麼會傷害你,我愛你都來不及。”

宋修濂嚼完咽下,在書書白皙光滑的臉蛋上捏了一捏,“是啊,我怎麼說這樣的傻話出來,憑誰害我,你都不會傷我半分。”他從書書手中取了那碟葡萄來,給她也喂了一顆。

“書書,來,你往後邊站一站。”他忽又說。

書書不知他要做什麼,不過還是很乖巧地依他所言,往後麵站了站。

“來,書書,張嘴!”宋修濂手裡捏了顆葡萄。

書書剛咽下方才他喂的那顆葡萄,聞言,嘴又一張,一顆葡萄斜斜砸來,砸到了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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