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2)

翌日, 謝廣筠天不亮便起床去早朝,宋修濂在人家裡等著,待人早朝回來後, 二人結伴一道去了他們老師晏啟深家中。

八年未見,師生二人好生溫存了一番。宋修濂見老師兩鬢霜白, 握著人的手心疼道:“國事雖重, 老師也該保重己身子才是。”

晏啟深乃當朝內閣首輔,兼任吏部尚書一職, 官居正一品。他人雖官居高位, 卻從不濫私權,朝中之事儘職儘責, 鞠躬儘瘁, 深得皇帝器重與信賴。

他是宋、謝二人的老師, 同時也是謝廣筠的嶽丈。當初皇帝要他給三皇子做老師,他以身體不好為由婉謝,舉薦謝廣筠做了三皇子的老師。

去年秋後他大病一場,臥床休養了一個多月才好, 這段時間天氣乍暖還寒, 氣溫不穩,他身子骨耐不住, 咳嗽個不停,皇帝見他這副樣子依舊堅持早朝,心裡多有不忍,便給他批了幾天假要他在家好生休養。

在家裡養了幾日, 配上太醫院的良藥,身體漸有所好轉,他打算明日便入朝任職, 不想今日宋修濂卻突然來訪,多年不見,他是十分念他這個學生。

他反握住他的手說:“你回來就好。你本蛟龍,焉能拘於池中。朝中人事雖魚龍混雜,卻是個能讓你施展手腳的地方,你須得謹記,為官者在穩、在忍、在隱、在狠,把握好這四點,你才有可能爬到皇上之下萬臣之上的那個位置。老師閱人無數,萬不會看走眼,你身上有股狠勁兒,倒與當今聖上有幾分相似。”

後麵的話他便沒再說了,宋修濂卻心知肚明。當年先帝病危,將帝位傳給了先太子,當時還是三皇子的李重獻卻對此心懷不滿,他召集部下秘密發動兵變,將先太子與他的二皇兄一起射殺於午門之內。

兩個皇子身死的消息傳入先帝之耳時,先帝勃然震怒,尚未來得及下詔捉捕李重獻,已被氣的靈魂出竅,一命嗚呼了。

就這樣,李重獻順理成章登上了帝位。他繼位後,頒發新政,一改先帝時期朝中萎靡不振之象,朝廷官員來了次大換血,從重文輕武到

武舉興盛,李重獻僅僅隻了八年時間,便將一個風雨飄搖的羸弱之國,發展成了一個文武兼備的泱泱大國。

正是因為他的一番大作為,漸走下坡路的大靖朝才得以起死回生,重回巔峰。

李重獻雄才韜略,風雲大半生,他與皇後所生的兩個皇子卻身弱多病,大皇子因病早逝,二皇子藥不離身,纏綿病榻,太醫們輪番看了個遍,就連江湖郎中也請了不計其數,大夫們紛紛哀歎,這病娘胎裡帶來,怕不好醫治。

結果可想而知,說此話的人無不例外都被斬殺了,二皇子的病至今也沒能醫治好。李重獻憐其病苦,請了最好的老師教他讀書處事,立太子之事卻一擱再擱。

太子乃國之儲君,身肩重任,不僅文采要斐然,武略也得超群。二皇子十五歲時被封為齊王,今年十八歲,卻連己的宮門都沒怎麼出過,李重獻又怎能放心將一國重任交到他手裡。

是以,不管朝中重臣如何苦諫,皇帝就是不為所動,太子之事,需從長計議。

想起當今這位文韜武略帝王的豐功偉績,宋修濂滿心佩服,可轉念又一想,這人再強乾又如何?家裡糟心事還不是一大堆。

不過,他好像有點想偏了,很快思緒轉回,與老師道:“老師今日之言,修濂當謹記於心。”

晏啟深點頭,欣慰一笑,之後又與謝廣筠道:“廣筠,許久未見我那孫兒了,你什麼時候領來給我看看。”

謝廣筠回道:“嶽父想見的話,廣筠這就去把他給您帶來。”

晏啟深擺手笑道:“罷了罷了,明日我入宮看吧。”

他有一子二女,長子在外省任總督,長女外嫁,唯有次女留在身邊。次女晏施詩嫁與謝廣筠為妻,夫妻二人育有一子,跟前就這麼一個寶貝外孫兒,他然是疼愛得不得了。

宋修濂見老師心情大好,便與他多聊了一陣,之後又在老師家了午飯,才與謝廣筠離開,謝廣筠回禮部當職,他則回了姐夫家。

昨日去謝廣筠家之前,宋修濂找了幾人去他原來住的地方好生收拾一番,待今日到得

姐夫家中,給他收拾宅院的人回來稟,一切都已收拾妥當,隻待他一家人入住即可。

當即他便帶著家人和幾樣行李住了進去。他住的這個地方在皇城西麵,離皇宮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算不得繁華,也算不得偏僻。皇城乃天子所居之城,寸土寸金,他能有個住所已然是不錯,哪裡還敢挑剔其它。

第三日一早,一道聖旨降於他家裡,皇帝要他明日去國子監任職。宋修濂一邊叩謝,一邊接過聖旨,待傳旨的人走遠了,他方領著家人回了屋裡,這屁股還沒坐下呢,宋景沅便貼到他身上來。

宋景沅坐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說:“爹,您先前說的要給我找個武學師父教我習武,此話可還作數?”

宋修濂屈指在她鼻尖輕輕一刮:“臭丫頭,你爹我說話一言九鼎,當然作得數,爹爹不僅給你找個武學師父教你習武,還要給你找個文課老師教你讀書。”

宋景沅嘴一嘟,似是不悅:“文課不是有爹爹教嗎?為何要找其他人。”

宋修濂道:“因為你爹我現在有職務伴身了,沒那麼多時間教你,然要給你請個老師。”

宋景沅卻道:“爹爹白天忙職務,晚上教總可以吧。”

宋修濂道:“晚上嘛,然是可以。不過古語有言,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讀書最好的時間是在白天,晚上看書易壞眼睛。”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這老師非請不可,宋景沅也就沒再與他爭持,欣然笑道:“好,白天老師教我讀書,晚上爹爹給我講故事可好?”

宋修濂微一笑:“好。”

宋景沅眯眼笑著,突然湊他嘴上親了親,宋修濂本能一推,宋景沅不備,跌在了地上。

在一旁擺弄花草的李書書聽見女兒一聲驚叫,慌忙扭過頭,見女兒坐在地上,趕緊跑過來將人給抱了起來。

“怎麼了這是?”李書書問坐在椅子上的宋修濂。

宋修濂看她一眼,說:“沒什麼。”

一邊拉過宋景沅到己跟前,輕聲說:“景沅,爹與你說過,不可以嘴對嘴與人親,你怎麼忘記了?”

宋景沅被他爹推了一下,這會兒心裡還委屈著呢,嘟囔著嘴道:“爹又不是外人。”

宋修濂默了片刻,與她耐心道:“爹也不行,誰都不行,你明白嗎?”

宋景沅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宋修濂頗為無奈,在她頭上輕輕撫摸了下。兩個女兒小便與他親密無間,經常纏他身上親親抱抱,他喜歡她們,然也樂得個其中。不過有一點他倒是經常告誡她們,親臉上其它部位可以,但嘴不行。

宋景沅長這麼大,從未有過逾矩,今日也是頭一次,他一時心急將人給推了出去。事後他多有後悔,孩子小不懂事,就是單純喜歡他親他一下而已,他卻那麼大一反應…

他知不該,見女兒還委屈著臉,便說:“方才是爹不對,爹不該推你,爹給你道歉,但你也須得記住了,以後再不能親人的嘴,明白嗎?”

宋景沅立馬破顏一笑,頭重重一點,道了聲“好”,而後胳膊一伸,又攀上了他的脖子,同時傾過身來,貼著他的臉頰親了親。

宋修濂搖搖頭,頗有些無奈。

這時,一直在門上玩耍的宋景溪突然跑過來,跑到宋修濂身邊,攀著人身子就要爬上來。宋修濂順勢撈了她一把,把她抱在了身上。

恰此時,外麵傳來一聲:“修濂弟弟。”

宋修濂心下出奇,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一邊抱著女兒起身,屋裡走了出來。

方才喊他名字的那人已然來到他跟前,宋修濂盯著人看了片刻,而後驚道:“原文彰?”

原文彰一笑:“不錯不錯,你還認得我。”

宋修濂忙將女兒放下,往人跟前來了幾步,說道:“然認得,你聲音倒沒怎麼變化,就是樣子看著比以前富貴了許多。”

原文彰又是一笑:“你這話含蓄,你直接說我胖了不就得了。”

宋修濂忙道:“不不,胖倒是沒胖,就是比以前更有富貴相了,可見原兄你日子過的舒坦啊。”

原文彰擺手笑道:“聊複爾爾,一般般罷了。”

宋修濂也跟著笑了笑,目光落在與原文彰一同來的那

名男子身上,他看了半天,並未叫出人的名字。

原文彰見他犯愣,連忙介紹道:“這是奐生,你不認得了罷。”

程奐生,宋修濂當然認得,人間富貴真國色,一個如牡丹一樣的男人,他恍惚間憶了憶,二人交集甚少,往事如煙,想起某些片段,倒像是隔了半輩子。

他一拱手,笑著稱呼了一聲:“程先生。”

程奐生連忙以禮相回:“宋大人。”

之後宋修濂又將妻女介紹給二人,再轉過頭來與李書書道:“書書,這是原文彰,我曾經的同窗。這位是程奐生,程先生。”

李書書忙見禮道:“原大哥好!程先生好!”

程奐生忙又回了一禮,原文彰則道:“弟妹不必客氣。”

站在宋修濂身邊的宋景沅也忙喊了一聲:“原伯伯好,程伯伯好。”

緊接著,宋景溪也跟著喊了一聲。

把個原文彰樂得合不攏嘴,他與宋修濂道:“修濂,你有福氣啊,生了兩個這麼可愛的女兒。”

說著,在兩個孩子的頭上摸了摸,“伯伯這次出門匆忙,沒給你倆帶禮物,下次給你們個大的壓歲錢可好?”

宋景溪甜聲甜氣道:“要糖。”

原文彰哈哈一笑:“好,下次來給你拉一車,讓你吃個夠。”

宋修濂笑說:“文彰兄闊綽,可你也得替兄弟我考慮考慮,你拉那麼多來,吃壞她的牙,可要我心疼。”

不待原文彰回話,他又做出個請的手勢,“方才說笑的,久站腿困,咱們屋裡坐著喝茶慢聊。”

原文彰則擺擺手:“不了,聽聞你遷居此處,今日一下早朝我便緊趕過來看你,這會兒衙裡還有事,我不便久留,改日得空我再置禮好生相拜。”

兩手一拱,他與程奐生就要離去,宋修濂陪著出來,一直將人送到院門外。

“聽廣筠說你在太常寺任職,平時很忙嗎?”出院門時,宋修濂問。

原文彰笑道:“我乃太常寺卿,衙裡一乾事都得經我手做決,忙不忙我都得坐那兒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