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蕭問水的這句話, 雲秋略微放下了心來, 隻是依然抓著蕭問水的袖子,像是沒有安全感似的,也不說話,就這樣跟著他走。
他猶豫了一下, 想要小聲告訴蕭問水:“我也愛你。”可是不知為什麼,看見蕭問水不再把視線停留在他身上,神情淡淡的,似乎並不期待這句話似的, 雲秋也就悄悄閉了嘴。
蕭問水帶著他去外邊吃了頓飯。秘書助理提前訂好了位置,雲秋吃得肚子圓滾滾, 又打包了幾盒點心帶回去, 準備當宵夜。
吃完後,他們重新回到學校。雲秋給蕭問水展示了他這一個星期以來的學習成果, 帶他走了大半個校園, 演示了過馬路和整理內務這幾件事情, 希望蕭問水能夠表揚他。可是蕭問水在檢查他學習進度這一項上卻分外嚴格, 他說:“我跟你老師談過話了, 他說你現在在學校的奶茶店打工,是不是?帶我去看看吧。”
雲秋有點不願意帶蕭問水去, 也因為這是他最不喜歡的兩門課之一了——他的特教老師量身為他爭取的位置,讓雲秋自己寫簡曆、找老板麵試,這門課上雲秋好幾次都哭了出來,最後還是被押著去上班了。
他要負責的業務是給奶茶店的外賣單上貼上可愛的動物貼紙, 並且寫上可愛暖心的提示語。雲秋很認真地對待這份工作,一張便簽紙,他能夠用墨水筆在上麵填滿東西,雖然字和畫都有點醜,但是滿滿的都是真誠,經常還有客人被這實誠的精神感動,曬單時還經常附出便簽紙的照片。
老板為此,又給他增加了一項任務——用磨具壓出店裡的布丁,裝盤擺好放在展示櫃台和冷凍櫃中,並負責布丁櫃的打掃整理。
這一項的難度有點大,雲秋因為精細能力不足的原因,第一天就摔了兩個布丁盤,被老板劈頭蓋臉一頓罵。
雲秋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蕭問水,有點委委屈屈的,指望著蕭問水能夠幫他伸張正義——他很難過地說:“他罵得很凶,我已經給他賠錢了,可是他還是罵了我好幾天。”
“那你知道為什麼罵你嗎?”蕭問水問他。
雲秋預感到自己馬上要被他批評了,趕緊說:“我知道了,我錯了。”
蕭問水卻沒放過他,仍然用他認真的語氣問道,“雖然你現在病沒好全,我們可以知道你打碎盤子不是故意的,但等你以後出去工作,沒有人會體諒你到底有沒有生病,是不是故意的。你賠了盤子,是,你的ID卡裡現在有錢,那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是你想一想,你造成了什麼損失?”
雲秋被他訓懵了,自顧自扣著手指甲,很認真了想了一會後,有點可憐地看著他:“我不知道,大哥哥。”
蕭問水就說:“你摔壞兩個盤子,浪費的就是你買到新盤子之間的時間,這段時間裡,如果有客人因為布丁盤不夠而買不到布丁,這當中造成的損失就是老板的。”
雲秋蔫蔫的,想了想後,覺得不服氣,又跟他說:“那是他的問題,他應該多買幾個布丁盤放在那裡的!”
“是,你想的也是正確的,風險預估要做好,但是買那麼多多的盤子,也是一種成本浪費,如果我是老板,我就會把你炒了,換一個做事不馬虎大意的員工來。”蕭問水說。“這是一家奶茶店,損失的是兩個盤子背後的邊際效益,你想想,如果換了其他大公司大企業,小問題背後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雲秋一聽,更難過了:“那我以後還想去你那裡上班的,大哥哥,所以我這樣笨手笨腳的人不可以嗎?”
蕭問水頓了頓,然後說:“我是給你舉個例子。雲秋,你要明白正確的社會規則,你不是之前說想去星大撿垃圾嗎?那裡就連掃地工都要會調配清潔機器人,規劃最有效率的清掃線路,每天要考慮人流量、天氣甚至校內小動物的遷徙,這些東西你會嗎?”
雲秋聽呆了,感覺世界都崩塌了,他哭喪著臉跟蕭問水說:“大哥哥,那我要怎麼才能上你的學校啊,我考試考到八十歲,說不定都沒有辦法去你的學校撿垃圾。”
蕭問水反而問他:“怎麼非要去我的學校呢?”
雲秋囁嚅著說:“你上次跟我說的,要跟你結婚,就要考和你一樣的學校。”
蕭問水怔了怔。
那時候他搬出董事會的規矩嚇唬他。雲秋什麼都不懂,也尚且不知道結婚背後的意義,就敢為了區區出門小事做出這種承諾。
雲秋是個賭徒,放誕任性,虛榮淺薄,不知輕重。因為尚且沒有走到世界中去,不明白身邊一切東西的價值,所以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情都敢做。
蕭問水說:“如果是你的話,要求可以放低一點。”
雲秋卻低下頭不說話,顯然心裡還是想要去的。
上一次蕭問水跟他說起大學生活,已經讓他心裡生出了足夠的向往,讓他發自內心地想要追尋他所說的那種生活經曆,儘管他根本還沒有弄明白,表象的光環背後意味著什麼,就像他覺得一件衣服好看,想要買下,卻不知道自己ID卡上巨額的剩餘資產是如何得來。
雲秋還是想跟蕭問水說老板的壞話:“可是他也沒有給我很多錢,我在這裡打工一個小時,他隻給我七塊錢,隻能買半碗布丁。”
“七塊錢不少了,雲秋。”蕭問水說,“你的錢是我們給你的,你自己數一數,你靠自己本身賺了多少錢?”
雲秋心算了一會兒,然後告訴他:“我上了七節打工課,一共有九十八塊錢。”
“那好,這就是你現在的身價了,雲秋。”蕭問水說,“意思就是九十八塊錢可以把你買走。”
雲秋仰臉瞅他,滿懷希望地問:“那你要把我買走嗎?”
蕭問水打量了他一會兒:“沒多少肉,抱著硌人,買了好像也挺虧的。”
雲秋更加黯然了,小聲說:“哦。”
又來問他:“那買你,要多少錢啊?”
蕭問水說:“具體多少錢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大概沒有任何一個人買得起。”
雲秋繼續說:哦。“
蕭問水又看著他,還是之前一樣的說辭和語氣:“不過你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雲秋在兜裡到處掏了一通,最後上交了ID卡和手機,以及一張被捏得皺巴巴的感應存折紙,上麵是九十八塊錢。
雲秋說:“這裡是我全部的錢了,我先賒賬買你哦,你不要催我還錢,反正你很有錢,我會努力做布丁賺錢的。”
“……”蕭問水揉了揉他的腦袋,“本來說免費送你的,不過你這麼有上進心,我就收你九十八塊錢。”
他把雲秋的第一筆工資拿走了,然後把ID卡和手機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