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2 / 2)

古川久彌沙沒有回答他的話,她隻是微眯著眼,定定的目光鎖在了渡邊次郎臉上。

古川久彌沙不笑的時候,那副稱得上端莊的麵容上便少了幾分生動的親近感。她麵目嚴肅,收束著目光看向渡邊次郎,直叫渡邊次郎被她的目光看得背脊發汗。

很難想象,他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會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的目光下,感受到六神無主的惶惑感。

好在古川久彌沙沒有長久為難他的打算,她收回了自己凝視的目光,拿起桌上的水杯。

“我今天來拜訪渡邊先生,不是來做調查的。”

“那您是……?”

“我來和渡邊先生講個故事。”

*

毛利偵探事務所中,高木聽著毛利小五郎的話皺了眉:“沒有想過的人?”

不應該啊……由於上頭的高壓,他們已經把久司警部身邊的所有人際關係查了一遍,連同著渡邊次郎的一起。

在這樣地毯式的搜查下,居然還有他們漏掉的嫌疑人嗎?

毛利小五郎紋絲不動,隻有聲音傳來:“是的,那個人完美地隱藏在了這樁凶案背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她會是渡邊次郎的共犯。”

毛利小五郎的聲音嚴肅起來,“不,不是共犯。可以說,那個人才是這整樁案件的——主謀。”

“主、主謀!那那個人是?”

毛利小五郎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久司警部的案子中,最關鍵的一點其實是渡邊次郎的不在場證明。在已知‘被害人的死亡時間是八點半’的情況下,渡邊次郎擁有強力的不在場證明,是絕對沒有可能犯案的。”

“是、是的……我們也考慮過其他方法,但是渡邊先生確實……”

“那你們有沒有考慮過,被害人的死亡時間,並不是現在推定的八點半,而是在七點呢?”

“七點?”佐藤瞪大了眼睛。

“依據那位古川警官,以及搜查二課的監控攝像顯示,久司警部離開警視廳的時間是在18:35,久司警部的家離警視廳總共十五分鐘車程,久司警部極有可能在七點前到家。”

高木思索著:“毛利先生的意思是,久司警部在七點到家時就已經遇害了……?”

佐藤否定了他的猜測:“不,這不可能……即使樓下超市的老板娘收了渡邊的錢做偽證,但死亡時間是我們根據被害者胃內殘留物推定的,不止是那晚吃的鹿肉便當,還有久司警部一整日的進食……”

說道這裡,佐藤突然頓住。

目暮警官也反應了過來:“難、難道說……!”

“看來,大家都想到了。”

柯南坐在桌下,看著窗外的殘陽,鏡片映出一片如血的顏色。

“這就是本次案件的‘主謀’最精明的地方——TA知道警方辦案的手段,提前打通了超市老板娘的口供,TA還熟知法醫關於屍體的死亡推斷,從而可以做到,假造死亡時間。”

*

渡邊次郎看著坐在自己對麵沙發上,正端著水杯,嫻靜地喝水的女警。

“故、故事?”

古川久彌沙將水杯握在手中,舒暖的溫度自掌心傳來,她微微一笑。

“是的,一個故事。”

渡邊次郎啞然,像是不知道如何回話。

古川久彌沙沒有等他開口,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這個故事,開始於很多很多年前——約莫三十年前吧。”

“故事的主角,是三個十幾歲的少年,他們相識於微末,從小一起長大,是的的確確的三位青梅竹馬。

“那是三個誌向遠大的少年,他們擁有出人頭地的夢想,卻不僅僅是為了金錢、權利,或是地位,他們心中有著‘正義’的種子,他們嫉惡如仇,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為大家、為這個社會做些什麼。

“懷著‘正義’的夢想,他們考上了警察學校,一路高升,最終都以優異的成績從警校畢業。如願以償地,他們全部進入了警界工作。

“他們其中的兩個人去了警視廳刑事部,分管盜竊與智慧型犯罪,另外一位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厚勞省的麻|藥取締部,開始專門針對審查國內的成|癮|性藥物流通。”

說道這裡,渡邊次郎多少也聽出了這個故事背後的意思。

他看向古川久彌沙的目光中坦然不再,再度染上了與那日如出一轍的顫動。

古川久彌沙沒有理會渡邊次郎驟變的目光,她自顧自地將故事繼續了下去。

“這本該是個美好的開始,胸懷大誌的年輕人,進入了可以讓自己一展拳腳的崗位,如果放在一般文學故事中,他們該一路唱著‘正義’的高歌,步步晉升,實現自己的宏偉夢想,將這個國家發展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樣。

“但現實不是文學,警察的工作,本就是一個直麵人性心底最黑暗麵的過程。

“他們踏入了黑暗世界的一角,陰暗侵蝕著他們的夢想,金錢剝奪了他們的誌向,他們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聖人,他們最終沉入泥潭,裹上淤泥,淪落為從小最討厭的模樣。”

說道這裡,古川久彌沙歎了口氣。

她看到渡邊次郎神色鬆動,似乎是想解釋些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

“其中或許還有其他的催化因素,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結果。結果就是,直視深淵的少年最終被深淵吞沒,墮落成可以為了金錢出賣夢想、出賣自己曾守護的‘正義’的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