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就可以了,後半句再說下去,便是傷人傷己了。
——但你卻從未完全信任過我。
這話其實她不該說,也不該問,但或許是今天淩晨和赤井秀一的那一場博弈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又或許她在麵對降穀零時從來都難以控製自己的所作所為。
既然說了,那便不吐不快。古川久彌沙搖搖頭,將那句深藏了很久的話問了出來。
“你活得不累嗎?降穀零。”
她這話出口,降穀零聲音也沉了下來,“事實上,我們之中活得最累的人,是你。”
古川久彌沙呼吸一滯。
“我還有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鬆田,但你的字典裡似乎從來沒有‘信任’這兩個字。”他的聲音中染上了一絲冷硬,“我們四個人,加上宮野小姐,還有你那位神秘的‘朋友’——你捫心自問,你真正信任過誰嗎?”
古川久彌沙一直知道降穀零是個眼光毒辣、言辭犀利的人。
“你說我的話中十句有八句是試探,那你呢?十句中有一句是真心話嗎?”
但真正麵對著這被剖開心跡的時刻,她還是覺得胸口一陣陣地悶疼。
她的語調有些顫抖,“……我說過,我對你從來不是……”
降穀零打斷她,“不是感情,古川。是信任。”
他的語氣也有些發緊,“我可以對你坦誠所有的過去,所有做過的事,遇到的人,生命中所有的經曆,因為我毫無保留地信任你,我可以將一切交到你手上,甚至我的生命。”
他緩了緩,儘量以平靜的語調繼續道“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信任才是最珍貴的東西。金錢、權勢、感情、肉|體……一切都是可以拿來交易的籌碼,你在這方麵一向運用得無懈可擊。”
唯獨信任不是。
古川久彌沙的眼前無端閃過了今天淩晨,赤井秀一壓在她身上時,寂寥又痛苦的眼神。
——你愛過我嗎?赤井秀一在無聲地質問她。
幾個小時後的現在,她再次麵對了相似的質問。
——你信任過我嗎?降穀零也無聲地質問她。
降穀零沒有等到她的回答,隻能苦笑一聲,“況且……在我麵前,你的演技實在算不得太好。”
古川久彌沙側頭去看他。
他的輪廓映著窗外的天光,被光影鮮明地刻出了黑白兩道。
“我說過,如果你要騙我、利用我、瞞著我……就繼續騙下去,騙我一輩子,我也認了。”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你不該點破的。”
他在說她剛剛在車上脫口而出的質問。
一切粉飾太平,都在頃刻間被擊碎。
古川久彌沙在那一刻大概有萬千話語想說,卻終究隻化成沉沉的一聲,“因為我累了。”
她終於真正明白了,為什麼降穀零此人,會是係統評級柯學世界裡最難攻略的人物,沒有之一。
這個人,連深陷感情中的時候,都是清醒又理智的。
她看著係統提示的92點好感度,一度以為出了差錯,其實隻有29。
降穀零的身上有一種過於致命的天真特質——他希望一份感情中的一切都是純粹的。
純粹的愛情,純粹的信任。
古川久彌沙無意去評價這樣的愛情觀是好是壞,但是這樣的人,不是她能攻略的。
他異常貪心,貪心地渴求著愛情中的信任與純粹,又足夠清醒,清醒到哪怕有意去裝聾作啞,但終究還是無法將那些微的不快拋之腦後,享受此刻。
她閉了閉眼,靠倒在座椅上,“我很遺憾……降穀零。”
降穀零反問“遺憾什麼?”
“遺憾我們沒能相遇在正常的世界。”
她這一句太過沉重,讓即便什麼都不明白的降穀零,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徹骨無力。
降穀零歎了口氣,聲調軟了下來,“等解決完組織的事……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似乎覺得她的難處與隱瞞隻是與組織的事有關。
古川久彌沙下意識搖搖頭,回神後草草地點了點頭“……嗯,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