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2 / 2)

這個同夥雖然作惡,卻仍有良知,會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再加上死無對證,現在活著的那位又會儘可能給自己減刑,這個惡作劇炸|彈,他們不認也得認。

她追問道:“那位身亡的同夥家中,你們查過了嗎?”

“……還在調查。”

“或許可以找到什麼線索呢?”她說得很輕巧。

事實上她確實在那名身亡的同夥家中留了一些關於惡作劇炸|彈的線索,如果他們認真調查,會很簡單地得出“是同夥製作了惡作劇炸|彈”這個結論。

這就是她說的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她現在的身份沒有辦法直接的介入案件,就算她可以威逼利誘著炸|彈犯放棄一次計劃,難保不會出現第二次第三次,她不可能時時刻刻看著他們——除非真像薯條說的那樣直接殺人。

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一切順著原有的劇情走,但是中途換掉炸|彈,救下拆單組的性命,但這炸|彈犯也必須送進局子。

所以她才會在替換了炸|彈後,在他家留下足以讓他入刑的證據。

雖然過程曲折麻煩了點,但至少完美達成了她的兩個目的——救下萩原研二的同時,還把人整進局子。

唯一的破綻就是那句話,但沒有人能僅憑一句話就把炸|彈案扯到她的身上,她從頭到尾清清白白,自然有恃無恐。

這一串邏輯串聯下來無懈可擊,哪怕是他們真的因為那句話而對她起了疑心,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正她,最多就是像今天這樣試探一下。

整個包廂便在這麼詭異的氣氛中沉靜下來,連薯條都有些不適地縮去了角落裡,懶得摻和這一場唇槍舌戰。

古川久彌沙心理素質十分優秀,若無其事地繼續品茶。

最先開口打破沉靜的還是老好人諸伏景光,他似乎想要轉移話題,便有些生硬地問了一句:“古川小姐的海鷗……叫薯條是吧?剛剛古川小姐說,它不是寵物?”

古川久彌沙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點了點頭,“嗯,它不是我的寵物。”

就在他們以為她接下來會說“是家人”之類煽情的話的時候,就見她很淡定地開口道。

“是儲備糧。”

四人:???

薯條:???

“嘎嘎嘎嘎!!!”薯條振翅向古川久彌沙飛來,圓滾滾的眼睛中冒著很靈性的怒火,伸出爪子就要薅她的頭發。

“你敢動我的頭發之後就餓你兩天!”古川久彌沙瞪了它一眼。

薯條偃旗息鼓,乖乖飛到她肩上站好。

諸伏景光笑了一聲,“古川小姐的海鷗很有靈性,像是聽得懂你在說什麼。”

這個話題便算是破冰了,之後的用餐氛圍輕鬆了許多,在座都是人精——哪怕是五六年後的人精,現在也不至於太讀不懂空氣——大家都十分默契地繞開了炸|彈的話題,開始當真吃起了這頓“慶功宴”。

萩原研二是其中最會來事的,配合著鬆田陣平冷不丁的幾句吐槽,氣氛很快就活躍了起來。

而諸伏景光的體貼溫柔總是能在細節中熨帖人心,幾乎不需要古川久彌沙開口,他便能知道她想吃什麼喝什麼,總是在第一時間放到她的手邊,妥帖地恰到好處,讓人拒絕不了半分。

隻有降穀零一反常態地沉默了整頓飯的時

間。

古川久彌沙十分不習慣這樣的降穀零——事實上自從她來到這個新世界後,她能習慣任何將她遺忘的人,唯獨降穀零,她習慣不了。

她將此歸結於22歲的降穀零和29歲的降穀零相差太大。

29歲的降穀零經過了歲月與得失的錘煉,八麵玲瓏地完美扮演著幾幅假麵,他圓滑又隱忍,縱使常年身處組織不可避免染上了黑暗的顏色,卻絲毫不妨礙他靈魂深處堅定的光芒。

黑與白該是分明的,卻在他的身上糅雜出了恰到好處的配比,那是屬於29歲的降穀零,獨一無二的顏色。

29歲的降穀零無可替代,哪怕是22歲的他。

這頓飯表麵上看來,似乎每個人都吃得很儘興,無論真相如何,自己或是好友能死裡逃生,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古川久彌沙甚至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婉拒了他們點酒的要求,他們大概要喝個痛快了。

散場的時候古川久彌沙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們三位的衣服還在我家裡,我已經洗乾淨熨好了,今天正好你們在,你們拿回去吧。”

這話一出,諸伏景光看著三個人的神情便有些微妙了。

他了解自己的三位好友,換洗衣服這樣比較親密的事他們絕不至於麻煩不熟的人——更何況他不瞎,他明顯能看出來這三人對這個小姑娘的態度都有些特彆。

古川久彌沙看了他們一眼:“我懶得再下來一趟了,你們誰和我上去拿一下?”

沉默了一整頓飯的降穀零開了口:“我和你去。”

古川久彌沙神色如常地點頭,將他迎進了公寓,一直到走進隻有他們兩人的電梯中,降穀零才開了口。

“古川小姐昨天去了我們公寓的樓下。”

古川久彌沙看出來他是有話和自己說才跟進來的——22歲的降穀零在她的眼裡幾乎把心事都寫在了臉上。

她點點頭:“是的,隻是沒想到降穀先生和炸|彈犯都住在那裡。”

降穀零看著電梯顯示屏上緩緩上升的數字,繼續開口道:“你說是去辦事的,是辦什麼事?”

古川久彌沙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的話,直接反問道:“降穀先生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在質問我?警官嗎?但是你一沒出示警官證,二,我也不是任何案子的嫌犯,沒有義務向你報備我的行蹤吧?”

降穀零知道她會這麼難纏,早就做好了準備,“我後來查了一下公寓底下的監控,古川小姐在我上樓後不久就離開了,一分鐘後,炸|彈犯從古川小姐離開的方向回了公寓。”

古川久彌沙很平靜:“所以呢?”

還沒有接觸組織的降穀零尚且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易容”這回事,她根本不怕。

古川久彌沙追問道:“我並沒有進入公寓,不是嗎?而且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們公寓樓下是虹膜開鎖,除了住戶本人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入公寓吧?”

這就是為什麼她要用係統藥丸的原因,如果不是這個虹膜開鎖,她直接用普通的易容就能混進去了。

鋪墊那麼久,她總算將最後的質問說了出來,“你總不該在懷疑我和炸|彈案有關吧?”

“叮”地一聲,電梯到達25層,停駐。

與之同時響起的,是降穀零的聲音。

“你在生氣。”

古川久彌沙一愣。

降穀零跟著她走出電梯,銀白的門在他身後合上,襯得他整個人更如黑暗中走出一般。

“先前我還不敢肯定,但現在確定了,你確實在生氣。”

他語調很是篤定,紫瞳凝著她的時候,竟莫名讓她有種看到了29歲的降穀零的錯覺。

“之前在店裡也是這樣,鬆田和萩原試探

你,你視若無睹,但我一開口,你就開始生氣。”他似乎也在思索,“剛剛也是,你的情緒隱藏得很好,但是在我試探你的時候,你表現出了生氣的情緒。”

他迫近了她一步,低頭看著她,就在古川久彌沙以為他要問她“為什麼”的時候,他卻跳過了這個問題,一步直擊了答案。

“你認識我?”

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

降穀零就是降穀零,是那個隱於黑暗中,不動聲色便能將一切儘收眼底的情報專家,是習慣隱忍不發,卻總能在關鍵時刻一擊製敵的潛伏者。

22歲的降穀零或許手段還不夠圓滑,卻不代表他是傻子。

七年的時間可以讓他成長,卻不足以讓他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天生就是這樣的人。

古川久彌沙刹那間調整好情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問:“是啊,你是萩原警官的朋友,降穀先生。”

“但昨天在公寓樓下,古川小姐假裝不記得我的名字。”

“不是假裝,”她將早就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我那時候真的忘了你的名字,是後來聽到鬆田警官和萩原警官叫你,才想起來的。”

降穀零眯了眯眼,將最後的底牌拋了出來,“可是你發燒的時候,叫我‘零’。”

這一件事古川久彌沙當真不知道——她雖然從萩原研二和薯條的口中都知道自己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對鬆田陣平和降穀零都表現出了相當的信任,卻不知道自己還叫了他們的名字。

她直接習慣性開擺:“人在燒迷糊的時候對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是無意識的,而且你的名字隻有一個音節,很容易被誤聽,這很正常。”

隻要她死不承認,就沒有人能錘死她。

到了這個程度,也該她反擊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給了降穀先生這樣的錯覺,但是‘認識’是個雙向的狀態,你既然說我認識你,那你認識我嗎?”

降穀零沒有說話。

“既然我們從未相識,你怎麼又篤定我認識你呢?過去的幾年裡我都一心撲在學習上,連出門交際都很少,上了大學後才有了一些生活圈,沒有任何渠道和可能與你們相識。”

她勾起了唇角,“恕我直言,降穀先生……警惕性太高不是什麼好事,如果降穀先生對每一個接近你和你朋友的人都報以這樣不信任的態度,總有一天會患上被害妄想症的。”

降穀零突然開口:“不是不信任。”

古川久彌沙一愣。

“不是不信任……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相信或許可以從古川小姐口中得知真相,我才會直言開口。”

古川久彌沙意識到他說的是真的。

——如果降穀零真的對她有所疑慮,隻會明麵上與她維持不動聲色的友好,然後在暗地裡悄悄調查。

她隻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獲得22歲的降穀零的信任。

她深吸一口氣:“我們不熟。”

說完這句話,她便伸手打開了房門,從家裡取出了他們三個人的衣服,已經洗乾淨熨妥帖,放在了散發著淡香的袋子裡。

“衣服拿好,慢走不送。”

她的動作飛快,甚至在降穀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砰”地吃了閉門羹,他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沉默了一會兒,拿著衣服下了樓。

降穀零沒有對她說謊,隻是他還有未竟之言。

他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

後來他和諸伏景光討論過這個事,諸伏景光笑得很開心,“我們的零也到了情竇初開的時候了?是誰?”

降穀零搖搖頭:“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對她……”

他一時找不

出詞語去總結他在夢裡的感受,隻能緘口不言。

諸伏景光循循善誘:“夢境總是朦朧的,但你總記得夢到她在乾什麼吧?”

諸伏景光以為能讓降穀零念念不忘的夢境一定是浪漫又深刻的,便引導著他開口。

降穀零想了想:“我夢見她……在殺人。”

諸伏景光:????

看著好友凝滯的表情,降穀零苦笑一聲,“是的,我夢見她拿著匕首站在血泊裡,腳邊是一具委頓的屍體。”

但即使這樣,他仍然不記得自己對她抱有惡感。

相反,他走上前去,伸手攏住了那個單薄又染血的身影,替她輕柔地披上了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