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 108 章(2 / 2)

“放心了哥,我現在是三十歲,不是二十歲……”

但說實話,王思賢不是很放心。

所以他在元旦之前打給了嚴斯銘,順便發出了來自賢哥的警告:“鬆寧現在拍戲正拍到關鍵時刻,我建議嚴導有假期可以陪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而不是穿過狗仔的跟拍範圍,眾目睽睽之下飛到藏區去打擾他。”

嚴斯銘的確有想過趁著元旦飛過去。

事實上,他並不打算

把這次行程告訴程鬆寧。

嚴導的願望很簡單很卑微:他隻需要遠遠地看著就夠了。

隻是王思賢這通電話來得仿佛有所預兆,開門見山直接放話讓嚴斯銘彆輕易過去:“我老實和你說吧嚴導,現在圈內不少人在議論你們之間的關係,你是名導大導無所謂,你有那麼多的獎那麼多的錢,你的身份、你的職業使你天然地隱藏在鏡頭之後,可他呢?你是不是忘記那張照片了?”

“我求求你做事之前也多為他想想,彆隻是嘴上說著喜歡,卻把一切的輿論壓力都交給他來麵對!”

聽到這番話,嚴斯銘心情是複雜的。

可再一想,更需要這份感情的人是他,是他離不開程鬆寧,是他要死纏爛打、藕斷絲連,程鬆寧隻是被動地承受自己,因為心軟在被動中漸漸給出回應,直到受到傷害、心灰意冷地收回感情。如今又是嚴斯銘不想放棄,兩人仿佛重蹈覆轍,又在重複同樣的流程……

*

聖誕節那天,程鬆寧拍了一場重頭戲。

【卓英目睹了一群禿鷲收割一隻垂死的野生犛牛。

它太老了,老得難以跋涉去尋找水源,老得甚至沒有力氣闖過鐵柵欄、去到蓄養犛牛的農場。它的牛角早已斷裂,徹底乾涸的灰黑色痕跡斑駁地布滿殘角,直到渾濁的牛眼徹底停止眨動,雪花從天而降,落在它稀疏和雜亂的牛毛上。

一隻、兩隻、三隻。

很快,一群嗅著味兒的禿鷲降臨。

群居的食腐鳥沒有修煉出那麼多的餐桌禮儀,它們隻是遵循本能,低著和寬大雙翼比例不符的小腦袋,用鋒利的喙輕易撕開了犛牛的皮肉血管。血腥味兒順風彌漫地很遠,一群禿鷲個個兒吃得眼紅脖子紅。

山坡上的卓英迎風站著,表情無悲無喜。

他的經還沒念完,可犛牛的軀殼隻剩下一半。

這樣的場景在野外時常發生,寺院也有專門的天葬台。

隻是卓英無論看了多少遍,時至今日依然無法全然適應。

他將動物的屍體想象成人,忍不住根據遺體剩餘的情況,來判斷“他”身前的罪孽:連禿鷲都不願意啃食的血肉軀體,生前到底做了怎麼的事?

一卷往生經念完,卓英又不可避免聯想到了徐誌平。

徐誌平年輕時候固然吃了幾年的苦,可因為那顆不屬於他的天珠,他偏偏又擁有了財富、名聲、地位,為此破壞了彆人家庭的幸福,使另一個家家破人亡。但老天爺終於還是長眼,報應兜兜轉轉,最終又一個不落地全都作用在徐誌平的身上……

徐誌平說他要留在藏區贖罪,可這這樣人,哪怕曝屍荒野,神鳥也不願意將他的靈魂牽引轉世。卓英想,徐誌平會留在這片土地上,直至自然地腐爛朽化。

禿鷲飛來散去換了一批,曾經高大威猛的野生犛牛化作一具仍然帶著血絲的白色骨架。

天色轉陰,卓英念完最後幾句佛經,隨即轉身離開。】

這一鏡拍完,程鬆寧立刻轉身打了個寒顫!

攝像機是拉遠了拍的,可他是切切實實距離一群禿鷲十來米的距離,它們的饕餮盛宴就原原本本地發生在程鬆寧的眼前,那股血腥味兒怎麼也消不散,軒子遞過來的熱水他灌了半杯,還是覺得反胃。

楊青山倒是壯著膽子上去看了看那副犛牛骨架,也不知道他聯想到了什麼,跑回來時腳步稍顯踉蹌。

“鬆寧今天就到這兒吧!”

老雷還在檢查航拍設備,鏡頭連過來一看,這會兒也有點反應過來了:“這犛牛還是比較新鮮的呢,要是天葬的話,據說人家那兒都是攢著一批一批來的……”

“老雷彆說了,嘔!”收音師也扛不住了。

回去之後,程鬆寧依言休息

半天。

軒子給他打了飯菜回房間,隻是二人對著碗裡的排骨忽然食不下咽,軒子開玩笑道:“現在想想,醫學生還是厲害。”

程鬆寧握著筷子頓了頓,到底還是夾向蔬菜:“是啊。”

18R的火拚也不是沒拍過,《惡種》裡血腥暴力的戲份更是不少,可那都是道具做出來的效果,所有演員拍攝時都心知肚明:東西是假的。哪裡比得上隔著十米出頭的距離從頭到尾看的真實?

勉強吃過飯,程鬆寧照例做功課。

每天,他都會花時間把那幾本經書翻來覆去的讀。

隻是今天,程鬆寧讀得更外用力。

直到軒子算著時間端著熱水進來,和他說起楊導他們收工準備回來了,傍晚有大雪。程鬆寧這才泄憤似的放低了躺椅,拿過手機隨手按亮。

半個小時前,嚴斯銘發來消息:

他拍了一支程鬆寧很喜歡的酒,請他回來之後一起喝。

可程鬆寧興趣全無——

看到紅色的液體,就會想到血。

看到血,他就會想起被禿鷲蠶食的血肉骨架。

閉上眼睛眯了一小會兒,這種感覺才稍稍緩過來。

在聊天頁麵欲言又止的這幾秒,已經足夠嚴斯銘來捕捉他的存在,對方很快又發來消息:【聖誕快樂,鬆寧,無意打擾你的工作,我希望你健康平安,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