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好不容易趕到,卻又不敢立刻靠近,生怕驚擾。
事實上,靠近無人區的邊緣,還有很多像程鬆寧這樣的自由人:有的是單純旅遊,有的是自我挑戰,還有一部分大概是為了尋求解脫……
雨後的天空一碧如洗,雲朵潔白,草地翠綠。
嚴斯銘的車並不打眼,公路的右手邊有幾個不大不小的海子,再遠一點的山穀環繞了一塊天然的露營地,雲層壓得極低、像是被樹尖兒頂起來的。放眼望去,夕陽之下依稀能看到三五個零星分布的野營帳篷。
他不確定其中是否有一個是程鬆寧的帳篷。
但憑直覺,嚴斯銘停了下來,並下車開始往那邊移動。
走到半路時,他看到一台小型航拍飛行器以熟悉的懸停動作頓在半空,這樣的手法是嚴斯銘曾經教給程鬆寧的……
狂喜之下,嚴斯銘心跳加劇!
他一路追著飛行器的軌跡,兩次跟丟,最終在隔了兩個山頭平緩麵的山坡上找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程鬆寧的頭發長長了不少,被帽子壓著。
他看起來並沒有憔悴,露出五官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平和。
那雙眼睛亦如初見,水亮晶潤,望過來時仿佛含著一汪清泉,明明眼底無風卻自帶水波,讓嚴斯銘每每與之對視時,都忍不住在心裡湧出無限的好奇:這樣一個人,他到底在想著什麼呢?
嚴斯銘喘著粗氣步步靠近,視線緊緊鎖定。
程鬆寧沒有回避,與他對視,直到二人真正麵對麵。
“這裡很好看。”
程鬆寧睫毛微微顫動:“是吧。”
嚴斯銘似乎很好奇他這段時間的經曆,問了很多。程鬆寧滿足了他的好奇心,簡單說了自己的行程。後者表情複雜,神情之中還是心疼居多,問起他累不累,害不害怕之類的。在嚴斯銘這裡,程鬆寧永遠是需要照顧的那一方。
“我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就一個人去Q省玩過了。”
嚴斯銘訥訥點頭:“那你父母很放心你。”
和之前的心情不同,程鬆寧反而平靜了下來,倒是放過狠話的嚴斯銘見麵之後氣勢弱了下去,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爭氣”,話到嘴邊、一對上程鬆寧的視線又咽了回去,如此反複幾次之後,直到夜幕初臨,大片星子出現在空中。
他終於試探著去拉程鬆寧的手,帶著微微的顫意。
短暫的接觸之後,程鬆寧輕輕掙開。
嚴斯銘也沒失落,他貪婪地看著對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重新出聲,聲音卻飄忽地仿佛停在雲端:“距離你生日還有6個小時,這裡信號果然不好。”
程鬆寧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表情微微茫然。
“我來的時候和歐娜說過,如果我找到你,接下來的事情就不讓她再多管。”嚴斯銘重新拉住他的手,喉結緩緩攢動了一下,“我甚至做好了生日之前仍然找不到你的打算。你既然不打算回來,那好,我也不必藏著掖著,他們管不到你一個退圈的演員,那就讓我來掌握全部的輿論走向……”
15億慶功圖的記憶浮上來,程鬆寧眉頭蹙緊。
“不,和那不一樣,你彆怕,我會告訴他們:一切都是我主動、我心甘情願、我死纏爛打。”
嚴斯銘說著,甚至彎起嘴角笑了:“我一路上好幾次打算把定時發送撤銷,可這裡信號不好,越找不到你我越是著急,如果從今往後我們就這樣失去聯係,你說我怎麼能甘心?”
程鬆寧喉嚨一緊:“你——”
“那鬆寧覺得,怎麼樣能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呢?”
嚴斯銘雙眼含笑看著程鬆寧,仿佛在說些“晚上吃什麼好”之類無關緊要的話。他打定主意要帶人回去,無論用哪種辦法,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得選麼?
程鬆寧被緊緊他扣住手,心裡莫名生出一種衝動。
他絲毫不懷疑嚴斯銘做得出這樣的事情,可做了又能怎麼樣呢?經過了這兩年的潛移默化,輿論反響難道會比當初雪夜溫泉照更大?
說到底,程鬆寧自己也是期盼“解脫”的。
他其實不想再過為了一份感情而提心吊膽的日子……
“選擇權交給你,現在就跟我離開,或者今晚我陪你呆在這裡看星星過生日。”
嚴斯銘試著伸出另一隻手抱住他,二人在微涼的夜風中僵直著相擁,過了好一會兒才像解凍似的緩緩貼攏、抱緊。
夜風拂在臉上,程鬆寧不由恍惚地仰著下巴。
下一秒,嚴斯銘又撫著他的後腦將人按進自己懷裡。
“沒有第三個選項?”
嚴斯銘蹭著他的臉頰,聲音喑啞:“有,我的車在山下,我開車去,再回來和你一起睡帳篷。從今晚開始,我們不要再分開了。”
“……”
程鬆寧悶聲發笑:“你不怕我反悔,回頭什麼都不認?”
“無所謂,大不了就讓他們認為我被始亂終棄了。”
撫摸的力度加大,嚴斯銘掐了一把程鬆寧的腰肢,喉頭一頓:“你瘦了好多。”很快,他又收攏雙臂,毫不費勁就將人整個兒包進自己懷裡,重歸正題,“開車出去找到一家雜貨店接收信號要3個半小時,不急,寧寧還有時間考慮。”
嚴斯銘有足夠的信心帶走程鬆寧,不是今晚也是明天。
而程鬆寧隻是輕輕掙開了他的懷抱,最後看了一眼漫天星辰,扶了扶蹭歪的帽子,輕聲道:“你不用走……”
他帶嚴斯銘“蹭”到了信號,儘管過程並不輕鬆。
後者也在程鬆寧的注視下取消了定時發送的動態,說的時候那麼無所畏懼,這會兒刪存稿了卻紅了耳朵,嘴硬道:“這戒指是你送給我的,我一直戴著,炫耀一下沒毛病吧?”
程鬆寧目光落在對方的左手中指,笑了笑沒說什麼。
“我要是真把這些話發出去,你不生氣?”
“你希望我怎麼生氣?”程鬆寧反問他,“隻要我不回應,甚至另外拉一個人來扮演我的女友拍兩張約會照,那狼狽的就隻有你一個人。就算我回應了,我們也是分手的關係,再過個兩年三年,不會有多少人記得這件事情了,就像當初你發的那張照片。”
嚴斯銘垂著眼簾,梗著脖子自暴自棄:“你說的是。”
可他轉念一想,又硬氣了起來——
“這裡信號這麼弱,你還是接了我的電話!”
這說明什麼?
程鬆寧撥弄著天線,輕描淡寫:“我答應了歐娜,在無人區每隔兩天要跟她聯係確認平安。”
言下之意,接到你的電話隻是順帶。
嚴斯銘坐在帳篷裡又看到飛行器:“你還把它帶來了。”
“不是你那個,你的那個早摔壞了,這是我讓人後來新買的。”程鬆寧脫下帽子,隨手攏了一把額發,並不在意嚴斯銘灼熱的目光,“你其實可以直接問的,比如我身邊有沒有彆人,還喜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