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鈞天不由得一怔,心中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可看著對麵那漂亮朝氣的麵容,他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阿青,很單純的。
於是姬鈞天便微微一笑道:“阿青想讓我發什麼誓?”
“心魔之誓。”
姬鈞天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心魔之誓可不是開玩笑的。”
阿青把腳一蹬,扭身就走。
姬鈞天見狀,心頭一慌,連忙又湊上去把人拉住,輕聲哄道:“阿青,你彆走,你說,想要我發什麼誓?”
阿青瞥了他一眼,“我要你發誓,以後永遠都不能以任何誓言來約束我!即便有,也要作廢!”
姬鈞天聞言,心口那處不知道為什麼便隱隱一痛,可這痛很淺,很快就消失了。
這算個什麼誓言呢?便宜得很。
可姬鈞天看著戀人漂亮的側臉,忽然又忍不住起了一點壞心道:“要我發誓可以,隻要阿青答應我,永遠喜歡我,永遠陪著我,無論我出了什麼事,都要同我在一起,我就發誓。”
姬鈞天這話說完,對麵阿青的神色出現了短暫的猶豫。
但很快,他便恢複了認真,伸出手,輕輕撫上了姬鈞天的側臉,低聲道:“好,我答應你,會永遠喜歡你,永遠陪著你,無論你以後出了什麼事,我都會同你在一起,隻要你發誓——”
話音到此,截然而至。
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裡的景物忽然猛地崩裂碎開,宛如塌壞的城牆一般,以一種摧枯拉朽之勢,迅速黯淡下來。
幻境徹底失去了效果。
扶瀾驟然睜開眼,猛地收回覆在姬鈞天臉上的手,怒氣滔天的朝門口看去。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這個時候壞他好事!
可當扶瀾對上了姬長淵那雙陰沉又血紅的鳳眸時,他怔住了。
扶瀾心頭微微一沉,正想解釋,姬長淵卻已經一步上前,猛地伸手點上了他的印堂。
扶瀾眼前一黑,解釋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姬長淵麵無表情地緩緩抱住了扶瀾,便扭頭看向一旁神色還依舊有些茫然和痛苦的姬鈞天,語氣冰冷地道:“你對師尊做了什麼?”
姬鈞天被姬長淵的一句質問驟然拉回神來,然後他看著自己兒子那血紅的眸子,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惡毒情緒來。
接著,姬鈞天便嗤笑道:“我做了什麼?你沒看到麼,明明是你師尊愛我愛得要命,逼我發誓都要永遠同他在一起呢。”
姬長淵:!
藏在長袖下的拳頭驟然捏緊,姬長淵死死盯著姬鈞天看了片刻,最終他冷笑一聲,抱緊了懷中的扶瀾,切齒道:“再有下次,你必死無疑。”
姬鈞天眉頭一皺,正想說話,姬長淵卻已經抱著昏睡的扶瀾徑直離開了山洞。
姬鈞天凝視著兩人的背影,微微怔了片刻,眸中竟然隱約有一絲水光閃過。
過了半晌,他頹然閉上眼。
其實……如果能讓剛才那個夢繼續下去,哪怕是發誓,他或許也願意。
因為……他已經三千多年,沒有這麼快活過了。
他的阿青,也真的不在了。
·
扶瀾被姬長淵關在了長華宮。
算是軟禁了。
不過卻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扶瀾有心想要找姬長淵解釋,可想著自己藏著的那些秘密,他一時間卻又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總不能告訴姬長淵,自己懷了他爹的崽,還想趁機逼他爹解誓,再殺了他爹吧……
這要是說了,可能就不隻是軟禁那麼簡單了。
扶瀾不想死,所以他選擇閉嘴。
而姬長淵這段時日也都沒有再來看他。
扶瀾以為是姬長淵因為自己想殺姬鈞天對自己失望透頂,卻不想姬長淵是被那日的一幕徹底傷了心。
姬長淵頂著幻境煎熬無比的闖入十方山時,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心上人會那麼認真的撫著自己父親的側臉,說出了那麼許多自己一直想聽,卻從來都沒聽到過一句的話。
好,我答應你,會永遠喜歡你,永遠陪著你,無論你以後出了什麼事,我都會同你在一起……
隻是想一想,姬長淵都覺得胸口碾碎一般的痛。
所以他再也沒控製住自己,打暈了扶瀾,並且軟禁了扶瀾。
即便是自私,他也認了。
他就是受不了自己的心上人這麼喜歡彆的男人,尤其,那人還是他爹……
想到這,姬長淵眸色一沉,猛地就攥緊了拳,青筋暴起。
可他沒料到自己的這一趟軟禁卻差點害了扶瀾。
一開始扶瀾被軟禁著還算過得去,可時日漸長,他就發覺腹中的孩子愈發鬨騰了。
扶瀾不是個多事的人,想著,忍忍就過了。
但漸漸的,扶瀾忍不住了。
這天,扶瀾又痛得死去活來,百解仙君前來看了幾遍,給他煎了安胎藥,卻都無濟於事。
百解仙君:……
迦樓羅的血脈向來隻對親人有感應,如果姬鈞天不來,這胎怕是安不下去,要一屍兩命啊!
但十方山現在被姬長淵封得如同鐵桶一般,尋常人根本進不去。
可若是把這件事告訴姬長淵……
又搞不好會弄巧成拙……
百解仙君頭禿了。
一旁的阿溪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就怒道:“都這個時候了,當然是救人要緊啊!你要是再不說,扶瀾就死了!”
百解仙君窘迫道:“你不懂,彆瞎鬨。”
阿溪狠狠瞪了百解仙君一眼,起身就走:“你不說,我去!他要罰,就罰我吧!”
說完,阿溪便化為一道藍光,徑直衝向天際,直奔紫微宮去了。
百解仙君見狀,嚇得是魂飛魄散,隻有忙忙給扶瀾服了一劑鎮痛散,便也追了過去。
扶瀾:……
因為這件事是瞞著成瑛和雲凡的,所以此刻內宮中隻剩下扶瀾一人。
鎮痛散一開始還有效,但漸漸的,扶瀾額頭上就開始冒冷汗了。
然後他就控製不住的在床上翻來滾去。
痛……好痛……
這一點都不像個蛋,倒像是什麼銳利的東西在他肚子裡攪動一般。
到最後,扶瀾痛得快要昏過去,一頭就撞在了床頭上。
忽然,一聲悶響,一個什麼東西跌落在了地上。
原本扶瀾痛成這個樣子是根本來不及注意什麼東西的,但這會他卻隱約感覺到那東西好像能讓他舒服一點。
所以扶瀾便掙紮著起身,踉蹌著,去把那從床頭暗格裡掉出來的東西拾了起來。
是個破碎的木盒。
而裡麵的東西散發出的淡淡靈氣,這會卻十分能安撫扶瀾的腹痛。
於是扶瀾便咬著牙,冒著冷汗打破了木盒上的禁製,一點點將那木盒打開了。
一顆瑩潤的鳳珠和閃爍著七彩光芒的心間麟便出現在了扶瀾的眼簾中。
扶瀾這會眼睫都被冷汗濕透,他帶著一點茫然,伸手握住了那兩樣東西。
很快就辨彆出了,讓他舒服的,恰好是那片心間麟。
可這……
不是姬長淵的心間麟麼?
每條龍的心間麟都不同,姬長淵小時候他給姬長淵洗過好多次澡,所以這片最中央的七彩心間麟,他記得最清楚……
就在扶瀾思緒蕪雜之際,他的肚子又痛了,扶瀾來不及再想,隻能試圖將那心間麟放在小腹上。
可沒想到,隻是這麼一下,他的腹痛就神奇般停止了,而那片心間麟居然也閃出了淺淺的光芒。
扶瀾:……
就算扶瀾再遲鈍,他也覺察出不對了。
因為這種緊密的感應,隻有血脈極近的親人才能產生。
但之前他去找姬鈞天的時候,卻並沒有這樣的感應。
扶瀾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接著,他便一咬牙,狠狠咬破了手指,滴血在小腹上畫出了一個陣法。
運轉陣法,扶瀾的臉色更加白了,但他這會也顧不了這麼多,隻是緊緊盯著自己小腹上的陣法,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很快,那陣法亮起一道光,扶瀾就看到自己腹中藏著的那一團金光,赫然便是一條長著翅膀的金色小龍。
扶瀾:……
哢擦一聲輕響,他懷中的木盒掉了。
扶瀾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