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白凜沒有聽清孟浮洲說了什麼。

她正在芥子囊裡翻來翻去,將那塊專門用來和溫言傳訊的玉簡找了出來。

之前在外麵的時候,這塊玉簡就像被屏蔽了信號一樣,現在來到古塔的地界了,她想再試試能不能聯係上溫言。

“阿凜,你在做什麼?”棲川好奇地問。

白凜翻出玉簡,對著玉簡一通搗騰:“我看看這裡能不能收到傳訊。”

“沒用的。”

孟浮洲淡淡說道:“這裡與外界完全隔離,和無妄城的情況相同,任何傳訊寶器在這裡都會失去功效。”

“你去過無妄城?”

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白凜等人循聲望去,發現說話的居然是水生漣。

他一向安靜,也從來不會對旁人的事情感興趣,沒想到居然會主動詢問孟浮洲問題。

孟浮洲微微側眸,目光落到他的臉上。

“去過。”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又和慕歸枝那種懨懨的冷淡全然不同。

慕歸枝說話時的神態,一直讓白凜覺得,他是厭倦於這個世界的。因為厭倦,而感到無趣,進而想要找點能夠激發興致的樂子。

但孟浮洲卻不同。

他的眼神裡有一種遊離於年齡之外的超然,仿佛過儘千帆,俯瞰眾生,整個人都淩駕於萬物生靈之上。

簡直就像是……全知全能的神。

白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荒謬的想法。

她揉揉眉心,試圖讓自己集中精神。

水生漣與孟浮洲的對話還在繼續。

“如果你真的去過無妄城,怎麼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城外?”水生漣直直盯著他,那雙湛藍如海的眼眸第一次透出近乎尖銳的冷光,“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無法擅自離開無妄城。”

無妄城外有一道特殊的結界,這個結界自從無妄城建立起便存在了,除了城主,沒有任何人能打開它。

這一點,魔主慕歸枝也證實過了。

孟浮洲仍然唇角含笑。

“凡事都會有第一人。”他說,“你就當我是那個第一人吧。”

水生漣目光更冷:“你真的很狂妄。”

孟浮洲笑了笑,不置可否。

狂沙還在肆虐,白凜看著漫天卷旋的黃沙,不由有些著急。

“那古塔究竟在哪裡?再找不到,我們今天就要被這些沙子活埋了。”

她是劍,就算埋在沙漠中也沒什麼。但棲川和孟浮洲都是人,人總是要喝水的,更何況這裡還有一個鮫龍混血的水生漣。

一時半會還好,要是真的在這裡待上一宿,估計水生漣會支撐不住。

想起城主宮殿裡那些無處不在的水池,白凜隱約有些擔心。

“莫急,佛陀古塔與其他秘境不同,不是想找就能找出來的。”

孟浮洲不急不緩地說。

白凜:“那它要怎樣才能出現?”

“如果是無意進入塔中,自然什麼都不用做。但如果是專為它而來……”孟浮洲頓了頓,“就需要一點特殊的東西了。”

白凜追問:“什麼東西?”

孟浮洲側身,視線輕輕掃過三人。

“流離之人的鮮血。”

*

流離之人的……鮮血?

白凜一愣,下意識抬手按向胸口。

他們這四個人,有誰是符合這個條件的嗎?

她環顧一圈,目光在其餘三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棲川那張昳麗漂亮的麵容上。

棲川是妖獸,從她認識他的那一天起,就沒見他在某個地方長久地待過,所以他應該算是流離之人吧?

白凜剛要開口,想了想,又將目光轉移到孟浮洲的身上。

仔細想想,孟浮洲也很符合這個條件。

原本是孟家最寵愛的獨子,卻因為入魔而屠儘全門,從此再沒有屬於他的落腳之地,四海為家,似乎也能算是流離之人。

等等,如果這麼想的話……

白凜又看向純潔無辜的水生漣。

他不被族人認可,從小便被迫離開了自己的家園,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並且一直被親生母親所嫌棄,說到流離之人,他應該也能占得一席之位吧?

這麼一盤算,這裡三人簡直個個都符合條件,除了她自己孑然一身,無憂無慮,無牽無掛,距離這個條件似乎還差點深度。

白凜:“要不你們三個人都試試吧。”

“……”

棲川懶洋洋抬起手,在指尖利落地劃下一道傷口。

水生漣見狀,也隨即跟上。

孟浮洲看著這兩人,沒有說什麼,一道白刃閃過,鮮紅的血珠從他的手心顫巍巍滴落下來。

三人的血同時落進了黃沙裡。

狂風刮起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朱砂似的紅很快便被無窮無儘的沙子掩埋了。風聲呼嘯,刺耳而淒厲,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還是這片大漠,還是這片風沙。

“……”白凜蹙眉,“好像沒有用啊。”

“這就說明,我們三人,都不是佛陀古塔認定的流離之人。”

孟浮洲抬眸看向她,眸光沉沉,似有深意。

他們三個都不是……那還能有誰比他們的遭遇更符合古塔的條件呢?

白凜的眉頭深深皺到了一起:“那怎麼辦?總不能現在再出去找人吧?”

太浪費時間了,而且也不一定能找到恰好能符合條件的人。

棲川像貓一樣在傷口處舔了一下,漫不經心道:“要不我們先出去找人吧,就我和阿凜兩人去找就行,你們兩個留在這裡等我們。”

水生漣瞥了他一眼:“我也要一起。”

“你一個拖油瓶跟著我們乾什麼?”

“我是跟著她,不是跟著你。”

“你敢跟著我們,我就把你的魚頭拔下來做魚湯。”

……

兩人安靜不過幾分鐘又開始鬥嘴,白凜懶得管他們,將求助的目光落到孟浮洲的身上。

孟浮洲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笑。

“你就沒有想過,試試你自己的血嗎?”

“我的血?”白凜有些懵。

“沒錯,你的血。”孟浮洲定定地看著她,平和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溫柔了下來,“古塔沒有出現,是因為塔中亡靈認定,我們三個並非真正的流離之人。”

白凜不解:“為什麼它能認定你們不是呢?”

“也許是因為我們並不迷惘吧。”孟浮洲笑了笑,“你呢?你迷惘嗎?”

“我當然不……”

白凜不假思索地回答,話說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

她迷惘嗎?

如果是在無妄城的那個時候,那她可以非常地確定,自己並不迷惘。

她很清楚自己是什麼,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也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麼。

可是自從離開無妄城後,她的心就開始四分五裂了。

好像有什麼正在慢慢缺失,與此同時,又有什麼在慢慢填補。

那些細微的空缺被填補得更好了,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白凜漸漸覺得頭疼,她輕撫額角,聲音細若夢囈。

“我不知……何為迷惘。”

凜冬劍在她的手中微微亮起,劍身通透,劍芒亮若琉璃,一明一滅,正在與她混亂的心緒相互應和。

“你本該不知的。”

孟浮洲抬起手,指尖在通透上劍身上輕撫而過,如呼如吸的劍芒漸漸暗了下來。

白凜的呼吸也逐漸平靜。

“試試吧。”孟浮洲微微俯身,清和的聲音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在天邊,“也許你才是真正的流離之人。”

她才是真正的流離之人……麼?

白凜的腦海中回蕩著這句話,有什麼突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好像是一道執劍而立的背影。

……好像,那才是她的歸宿。

她抬劍,如雪劍刃劃過白皙纖細的手腕。

月色血珠一滴接著一滴落入黃沙,光華瑩潤,隨之滲透蔓延。

一道龐然的黑影如海市蜃樓般,在沙漠儘頭慢慢浮現。

*

古塔出現了。

白凜看著那座佇立在漫天黃沙中的巍然古塔,久久不能言語。

“阿凜,這是……”棲川看著突然出現的古塔,不由睜大了那雙漂亮的貓瞳。

水生漣眼睫微垂,落到白凜瑩白的皓腕上。

“是你的血。”

平靜而肯定的語氣。

“嗯。”

白凜拉下袖子,提劍向前邁步,“走吧。”

她沒有多說什麼,步伐快而急切。

三人隨即跟上。

風沙呼嘯,在席卷的漫天黃沙之中,黑色的古塔逐漸清晰。

古塔通體烏黑,充滿不祥之兆,塔頂卻穩坐著一座栩栩如生的佛陀之像,麵目悲憫,俯瞰眾生。

“就是這裡了吧?”白凜仰頭看向塔頂的佛陀。

“是。”孟浮洲應聲。

“為什麼佛就這麼看著我們,卻不給我們一點幫助?”

聞言,孟浮洲低笑,眼底無悲無喜。

“因為佛不渡眾生苦。”

“原來如此。”

白凜若有所思,提劍走了進去。

黑暗瞬間籠罩了她。

*

塔中無比寂靜。

入目皆是漆黑,周圍一片死寂,白凜向前走了兩步,隨即踩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

她蹲下身,從芥子囊裡拿出螢光珠,對著那個圓圓的黑影一照——

原來是一顆頭骨。

她站起身,舉起螢光珠,將周圍一圈都照了一遍,果不其然,除她之外沒有任何生命存在。

倒是有很多年代久遠的散碎白骨。

看來她又和棲川他們三人走散了。

這點白凜倒是並不意外,隻是看到這滿地的白骨,還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遍布白骨的佛塔,真是諷刺。

白凜勾了勾唇角,想笑,卻又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