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胡同裡的屍語(23)(1 / 2)

回了屋, 林休原把窗子推了個縫隙。

風卷著雨絲飄進來,他一直看著站在廊道的尚五鬆了口氣,收起紙筆進去才重新將窗戶關嚴。

雨下得又急又大。

林休原在桌前坐下, 對係統道:“我之前收集過尚五刊登的文章報刊,他沒寫過那種類型的故事,甚至從不跟讀者互動, 很多讀者來信也都是編輯代為回複。”

係統對此不置可否, 倒是對那個小故事的答案很感興趣, 將那個故事複述一遍後問:“林休原先生,你知道答案嗎?”

林休原:“這種類海龜湯的推理小故事不是數字公式, 其實沒有唯一答案的,隻是看出題的人怎麼設置。不同人看故事的側重點和想象力也不同,能給出的合理化答案會很多, 比如說, 故事裡那人說完那句話就迅速自殺了, 殺手根本就沒有機會自已動手。畢竟原故事隻說殺手沒殺他,可沒說那人還活著。”

係統當即發送了一個鼓掌的小表情:“按概率來講, 窮凶惡極的惡人從良可能性很低, 我覺得你剛剛說的就是答案。”

林休原默了默,道:“如果這是我在報刊上看到的小故事, 或許也會這麼覺得,但是解這種不講證據的故事推理題,其實跟人所處的環境心情都有很大關係, 就像現在, 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樣,覺得真正的答案反而是很俗套的一種。”

係統:“哪種?”

林休原說:“殺手平時總被人懼怕躲避,平時殺的人理應也是對他十分懼怕或表達過惡意的, 長期處於這樣的壞境下,本就有的惡念會無限放大,突然遇到一個將他當做普通人的人,過於難得,心境產生變化,就不殺了。”

係統:“……果然俗套。”

林休原笑笑,說:“俗套,但是對應尚五的狀態是合理的。他身上沒有半點酒氣,根本不是從酒吧回來的。尚五昨晚去了哪裡?經曆了什麼才會這樣迫不及待地寫出一個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互動性故事?又為什麼要寫這個故事?”

係統不出聲,繼續聽他說。

“我之前仔細研究過他近幾年風格大變後一些文章,其中有一兩個故事裡的事件和菩薩廟胡同一帶發生的事故是有些微妙關聯的,比如之前對門同一天在水裡出事的爺孫。而尚五提前幾周就寫了與溺水相關的文章,當時我覺得巧合性比較大,沒有深究,後來陳剛消失到許紅霞和陳剛的情婦又離奇死亡後,尚五常駐的報刊一連幾期都沒他的文章。”

係統說:“一些作家沒有靈感,瓶頸期停幾期甚至幾個月幾年不寫都很正常。”

林休原:“是正常,但我的重點不是這裡,而是他那篇關於溺水的文章。之前信息太少,思維固化,我看到那篇文章後,隻單獨用來對標對門爺孫的溺水事件,所以巧合性的概率過大,但現在,是不是可以這麼想——自從尚五那篇與溺水相關的文章刊登後,菩薩廟胡同就總是出現與水相關的事故和命案呢?”

係統:“!”

林休原繼續說:“如果是這樣,他知道那個小鬼存在的可能就太高了,因為最近幾起溺水事件都與那個小女孩相關。在這種前提下,他所寫的殺手就是指向小鬼,無差彆殺人也能對上,畢竟我和江鈺鳴在她出現前其實都不認識她,更談不上恩怨。還有,尚五寫完那個小故事如釋重負的樣子,太像是死裡逃生了。”

係統說:“林休原先生,我現在覺得自已有些多餘。”

“沒有,係統,雖然你平時愛坑我,但你真的很有用,鬼出現的時候你是一個很好的隨身錄影機。”

“……謝謝你。”

一旁鍵盤聲劈裡啪啦響著,江鈺鳴正開著電腦,回複昨晚那條帖子之後收到的私信。

和預計中差不多,畢竟那麼大的一筆金額,私信來認領的人不少,甚至還有幾個抱著其他目的人在詢問他個人信息。

後者江鈺鳴全部板著臉拉黑了。

林休原湊過去,跟他一起看裡麵有合照的私信。

其實有的照片看上去是符合林休原帖描述的,好在他們都記得那個小女孩的相貌,看了一堆並沒有找到一個真正長得一樣或相似的。

私信太多看不過來,林休原起身說:“我出去一趟。”

他此時有些迫切地想知道尚五昨晚到底去了哪兒,胡同口那邊有些起早貪黑的小販,借著買東西的間隙能試著打聽尚五從哪個方向回來的。

“去哪兒?”江鈺鳴頓時看向他。

林休原也沒瞞著,把自已的想法和目的都說了。

江鈺鳴盯著他,好一會兒沒回神。

“怎麼了?”

江鈺鳴一下關了電腦:“我跟你一起去,我跟他們熟,更好問。”

拿傘的時候又在門後突然抱住他,好一會兒不說話,等林休原要問的時候,又在他唇邊重重親一下鬆開了,瘋狂克製眼裡著迷戀的小情緒,帶著他出去。

兩人打著一把傘往外走。

孫小胖的屋子挨著院門那邊,門窗都敞開著,下了雨也不好出去做生意,便開著收音機在裡麵和麵。

收音機正放著評書,在講三國。

他看到林休原,抬手微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林休原也對他揮揮手,眼角餘光瞥向之前供桌的方向。

那堆磁帶還壓在下麵。

剛到胡同口,林休原就看到了路邊的那一團黑色汙漬。

是燒什麼東西留下的黑灰,被雨水衝走了一部分,餘留小部分黑灰混著路邊的黃泥沾在地上。

雨很大,外麵擺攤的人都回去了,他們進了旁邊那家開了將近十來年的餐鋪。

要了粥和包子,林休原剛吃兩口,江鈺鳴就已經和老板聊起來。

他打小住這邊,小學時就經常在這邊買早飯,和老板一家都特彆熟,也沒提尚五的名字,隻問昨天是不是有人在路邊燒紙。

“啊?不清楚,我們昨天不到九點就打烊休息了,不過那麼晚了,殺人犯還沒抓住,沒人敢出來燒紙吧?”

江鈺鳴指指外麵路邊的一團黑色。

老板在門口探著腦袋瞧了瞧,眼裡慢慢露出迷惑,隻好說可能是誰早上燒的紙的,他清早開門時那邊好像還睡著一個流浪漢,擋著了就沒注意到,問他問這個乾嘛。

江鈺鳴表情淡淡:“沒什麼,就是好奇。”

林休原早在聽到流浪漢表情就變了,壓製著情緒,嘴巴張開,儘量委婉地把尚五的身形發型還有那一身衣物跟老板描述一遍,問是不是他。

“對對對!誒?不會是你們認識的人吧?我可不是罵他啊,當時他睡在那邊,又邋裡邋遢的,誰都會當成流浪漢,本來我還等著城管來趕呢,後來再去看就沒影了……估計又是喝多了!”

後麵的許多話林休原都聽不進去了。

一個沒有喝醉的人為什麼會無端端躺在路邊,還是燒紙的地方?

尚五這一夜都躺在這裡嗎?

不管如何,他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尚五寫那個殺手故事的用意。

院子裡。

孫小胖沾著麵粉的手敲上尚五的門。

咚咚咚。

幾秒後,裡麵傳來男人疲倦中帶著暴躁的聲音:“誰啊?!”

“是我,小胖,那個……今天多蒸了些豬肉包子,我媽也不在家,給大家嘗嘗。”

“謝了!不吃!”

咚咚咚。

“說了不吃!”

孫小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先給你放著啊,等你醒了直接來我屋裡拿吧,挺好吃的。”

裡麵的人沒再理他。

孫小胖抬腳往主屋那邊去,走了幾步,還沒敲門,大院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不少人,步伐很快。

大門是開著的,等他回頭時,一群警察已經進來了。

“你們……”

帶頭的刑警隊長停下,他負責之前的兩起命案,經常來院子裡走訪調查,他按照慣例出示證件,說:“你是孫小胖,我沒記錯對吧?”

孫小胖手上端著一盆香噴噴的包子,點點頭,有些不明所以。

“你母親在哪兒?”

“她呀,在我外婆家,我媽前段時間開始精神狀態就不太好,一直在那邊修養……”

“那請你把地址告訴我們。”

“啊?”

“我們有事要找她。”

“找、找我媽做什麼?有什麼事你們問我就行,她受不了刺激。”

刑警隊長臉色沉下去:“她在哪兒?”

孫小胖沉默起來,他掃視著這一圈人,幾秒後,突然扔了包子就往外跑,然而沒跑幾步便被牢牢扣住了。

胡同口。

林休原看到警車過來時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把剩餘的包子裝進袋子:“我們得回去了。”

江鈺鳴提過他手上的袋子去拿傘。

老板說著慢走。

林休原鑽江鈺鳴傘下,走入雨幕。

結果還沒到院子,就聽到幾聲淒厲的咆哮,是孫小胖。

“我媽不可能殺人!”

“涉嫌也不可能!”

“你們不準抓她——”

……

不到十分鐘,孫小胖就被帶走了,留下兩名警察在院子這邊守著。

尚五早就聽著動靜跑了出來,有些愣神的樣子,一身臟衣服也沒換,望著地上的包子又看看門口,恰好對上了林休原投過來的視線。

他臉色不悅,很快轉身帶上門又進去了,一切事又變得與他無關了。

江一德也是聽了動靜出來的,人傻站著,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

警察過去解釋,他還是聽不大懂,說:“小胖媽媽?怎麼可能哦……”

對方便不多說了。

這天下午,院子外不時有街坊過來探頭探腦地看,一群人打著傘圍在那議論紛紛。

都在說陳剛屍體找到了,死狀比他妻子和情婦都要慘烈恐怖,好像是分屍剔肉,一堆白骨被絞碎,全灑在紡織廠後麵的廢水井裡,至於肉塊去了哪裡,誰都不知道。

最關鍵的是,警方查到了孫小胖的母親在陳剛消失後好幾個夜晚裡帶著包裹去紡織廠後麵廢井的證據……

這事兒大了。

後來又不知怎麼傳出了孫小胖母親賣的都是人肉包子,嚇得一群買過孫小胖肉包子的街坊都吐了,跑過來好幾次,看人不在,就指著孫小胖的屋子和三輪車大罵,有幾人罵著罵著又在門口乾嘔起來,仿佛自已真的吃了人肉包子。

江一德忍不住過去說:“都沒證實呢,你們彆亂傳那些話啊,萬一不是呢,小胖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不是他也是他那個媽,屍體都那個樣了,我們的懷疑是有依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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