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關大人不願意嗎?”
青年溫和的嗓音清脆悅耳,但落在關寄舟的耳朵裡卻宛若厲鬼索命,他連忙搖頭反駁,“沒有,沒有,下官是高興,太高興了。”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陸相這般和風細雨的說話,比冷著臉還要讓他感到恐懼啊。
沈聽肆見此不由得觸了觸眉,在心裡問9999,【我剛才的表情有什麼不對嗎?或者我說了什麼很奇怪的話嗎?】
9999給出否定的回答,【沒有呀,宿主很溫柔。】
沈聽肆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在抖什麼?】
9999沉思了一瞬,【或許是因為驚喜來得太突然,太過於激動了?】
關寄舟也是清貧人家出身,父母雖然都是耕種的農人,可北邊天氣寒冷,又時不時的有匈奴小隊的兵馬南下騷擾,這就導致關寄舟總是在很小年歲之時便表現出了極高的天賦,十歲的時候才開始啟蒙。
等他念了多年的書,好不容易夫子允許他下場,他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回報父母的時候,匈奴卻突然開始大肆的進攻,他們的小村子很快就被攻破了。
那時的他才發現,原來真的百無一用是書生!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匈奴的鐵騎踩踏過一具又一具村民的屍體,卻無能為力。
縱使他拽著父母沒命的往前狂奔,拚儘全力的想要逃離,匈奴人的彎刀終究還是到了他們的麵前。
可就在他以為他們要命喪黃泉的時候,一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將軍宛若神降,手裡的長槍輕而易舉地刺穿了匈奴人的心臟,解救他們於水火當中。
那是關寄舟第一次見到鎮北侯。
平日裡總是聽說鎮北侯的威名,百姓們都堅信,隻要鎮北侯在一日,匈奴人的兵馬就不可能踏破居庸關。
關寄舟本以為是武將的自吹自擂,可真的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他才終於明白鎮北侯為何深受百姓的愛戴。
可就是這樣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為大雍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軍,卻慘死在了戰場之上。
關寄舟根本不相信身經百戰的鎮北侯會輸給匈奴人,可他人微言輕,根本沒有機會去調查清楚事實的真相。
他隻能通過這件事的獲益者去推斷。
鎮北侯死後,太子被廢,皇後名存實亡,柳貴妃一家獨大,柳滇升任戶部尚書,誌得意滿。
於是,關寄舟像是引入塵埃當中的一粒小小的灰塵,堅守在了戶部郎中這個極其不起眼的職位上,試圖找出證據把柳滇給拉下馬。
在原本的劇情裡,關寄舟也獲得了這次監督修建摘星閣的重任。
隻不過他並未曾儘心儘力,而是使用了種種劣質的建材,偷工減料,將省下來的銀兩全部都換成糧草送去了邊關,這才使得解汿有足夠的資本對匈奴大舉進攻,直至徹底滅了對方。
沈聽肆擔心自己把關寄舟給嚇到,導致他不敢動這批銀子,所以態度越發的溫和了下來,“本相相信關大人能夠把這件事情辦得漂漂亮亮,若是有什麼需要,隨時都可以來找本相。”
可聽了這話的關寄舟卻越發小心謹慎,幾乎都不敢抬頭去看沈聽肆了,“下官省的。”
“嗯,好好乾。”沈聽肆柔和一笑,臨走時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作鼓勵。
關寄舟的身體劇烈的瑟縮了一下,直到沈聽肆的身影徹底的消失不見,他才仿佛重獲新生般,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明明今日沒有下雪,日頭也很暖和,但關寄舟卻隻覺得如墜冰窖。
他在朝為官也好幾年了,雖然未曾近距離接觸過,可陸相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心裡很清楚。
陸相何曾如此對一個不起眼的小官笑臉相迎過?
他和鎮北侯府熟悉一事,除了他自己以外,應該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他偷拿戶部的銀兩支援邊關也是做的非常的隱蔽。
可是……
陸相卻仿佛了然於胸。
是了,對方是丞相,朝堂上到處都是他的眼線。
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戶部郎中,就算再小心謹慎,但終究是雁過留痕。
沈聽肆拍肩膀的動作,在關寄舟眼裡全然都是警告。
他忍不住懷疑,沈聽肆是在有意的拉攏他,畢竟,整個戶部都在柳滇的嚴格把控之下。
沈聽肆想要撬動戶部,他這個不站隊的,就是最好的踏板。
他能拒絕嗎?
他不能。
一但他偷偷支援邊關的事情暴露出來,誅九族都不為過。
他自己身死無所謂,但不能拖家人下水,更客況,這應該是他唯一一個可以絆倒柳滇的機會。
關寄舟緩緩閉上了眼睛,努力的壓下那股酸澀。
再次睜開,裡麵閃過一抹堅定。
老侯爺,您就當我懦弱一回吧……
那銀子,真的沒有辦法再運往邊關了。
——
“殿下,您還是回去吧,娘娘不會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