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霜被推了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栽倒在地,葉媚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她拉到了跟前,她晃了兩下終於是站穩了,三人同時回頭去看倒底是哪個缺德的這樣用力推一個姑娘。
從樓下上來的那人是個才二十出頭的男子,五官倒是生得周正英朗,隻是麵容稍顯陰鷙,身上一襲降紫色衣袍,外頭罩著輕薄的戎裝,手腳處都用棉帶纏了幾圈,麵上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怒容。
這青年正是武安公聶宏的侄子聶明遠,他今日本就是吃了教訓出來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如今走個道都能被人擋著,惱恨之餘當場就發作起來,也沒管男女,手下的力道下了十成十。
原本以為自己這一掌下去,擋著前頭礙眼的人應當會被推飛出去,不想人還穩穩當當的站著,依舊不識趣的牢牢擋在他麵前,氣得他都直接伸腿要踹了。
隻是他才剛抬腿,站在樓梯口的兩個姑娘一個小子就齊齊朝著他怒目而視,原本還惱怒的神情瞬間愣住,麵容變了又變,提著的腿最終也沒踢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居然覺的自己甚是魯莽了,提著的腿都彆扭起來,他也隻是愣了片刻,接著無比自然的將腿放了下來。
多日來的怒火一瞬間平息了不少,眸光眯了眯,最終眼一錯不錯的落在了葉媚臉上。
上京城人人都說他堂妹聶傾城是上京第一美人,貌若天仙,美若芙蕖,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在沒見到這女子前,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現在看來,若是堂妹往這女子身邊一站,連名字都是個笑話,她的容貌不似堂妹那般極清極雅,反而有一種難以描摹的攻擊力,從上到下連頭發絲都透出一股勾人的勁。
這女子以前倒是沒見過,應當是最近才來上京城的,要不然這樣一個大美人,就算是築再高的牆,都會被趨之若鶩的人給掰塌了吧。
他心道今日倒是豔福不淺,觀這三人衣著打扮也不是頂有權勢的女兒家,正好收了做他第八房小妾。
聶明遠唇角勾起,笑得肆意,伸手就去扯葉媚的手:“你跟爺過來。”
眼看著他的手就要扣住美人的肩頭,薈萃樓二樓朝著這邊看的賓客心瞬間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誰都沒敢動,這男子上京城哪個不認識,武安公親侄子,這武安公是當今皇後的父親,當今那位還是靠著武安公才榮登大寶的,武安公如今可是權傾朝野。
這武安公原本膝下是有一子數女的,長子聶琉玉前些年的時候病死了,如今他這一輩中,隻有這個嫡係侄子聶明遠,侄子也是半子,武安公如今無子,還指望著這聶明遠養老送終,對他自然看重。
什麼?你說武安公可以再生一個兒子,嗬嗬,這武安公都年近花甲了,就算能生得出能不能長大還是個問題,就算生出來並且長大了,這武安公估計早翹辮子了。
當然這話是不能亂說的。
所以,理所當然的便宜了聶明遠這個侄子,武安公的權勢便是他的權勢,他就是上京城一霸,橫行無忌慣了,就是正正經經的皇子見到他也要給三分的顏麵。
這姑娘也是運氣不好,好不容易出個門就碰到了這麼一個煞星。
今日這姑娘隻怕是在劫難逃了。
隻是還不等眾人可惜,下一瞬眾人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下了。
隻見那姑娘順著聶明遠伸過來的手用力一甩肩膀,一個後旋踢,直接將人沿著上來的樓梯又給踢飛出去了。
樓下頓時一陣慘叫以及劈裡啪啦摔碎碗碟的聲音,好事的人全都站了起來,伸長脖子朝著樓下看。
那聶明遠被踢飛出去的時候,正好小兒端著一托盤的菜肴往樓上來,那店小二委實沒料到好端端的居然飛出個人,兜麵就砸了過來,驚愕至於躲閃不急被砸了個正著。
一整托盤的菜,連帶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全都朝著倆人兜頭兜臉的,劈裡啪啦的砸來。
那小二還好點,被聶明遠壓在了下麵,這聶明遠就有些慘了,挨了一腳不說,臉上身上沾滿了油脂菜葉,又一碗滾燙的湯水正好澆在了他大腿根處,痛得他臉扭曲的都能發出豬叫了。
這特麼是想讓人斷子絕孫啊!
薈萃樓內也不知道是誰先笑了一聲,緊接著一陣高過一陣的哄笑傳來,俗話說法不責眾,你笑我也笑,反正現在那聶明遠也沒空管是誰在笑。
這委實太丟臉了些。
聶明遠忍下脫褲子的衝動,躺在地下緩了許久才緩過來,他扶著樓梯口站起身,表情從猙獰咬牙到滿含怨毒。
指著葉媚怒罵道:“哪來的賤貨,敢踹爺,看爺不弄死你!”他認定剛剛隻是位子沒站好,猝不及防才被葉媚踹得如此狼狽,自己再不濟也是個大老爺們,在千機營雖也是時常操練的,不至於治不了一個小姑娘。
葉媚叉腰,嗤笑道:“哪來的爛貨,敢動你姑奶奶,看誰弄得死誰!”她這話不緊沒有威儀反而含著一股少女的嬌憨。
隻是這是眼神到動作,語言都在挑釁自己啊!橫行上京的聶明遠霸道慣了,這口氣哪裡能忍,提腿就要往上走。
嘶,腿根疼!
隻是還不等他上來,肩膀上就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給扣住了。
“聶明遠跟我回去。”那聲音低沉渾厚,有著一股砂礫感。
聶明遠愣了一下,隨即一股怒意又湧上心頭,原本扶著扶梯的手用力去掰扣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
“謝忻舟,你給我鬆手,你是那蘇宴的走狗嗎?以前你好歹和他齊名,如今竟然甘願供他驅使,老子看不起你。”
謝忻舟,和蘇宴齊名。
就是那個和表哥並稱上京雙壁,驃騎大將軍謝誠武的嫡子——謝忻舟。
站在樓道上的葉媚聽到這名字來了興致,朝下打量起這謝忻舟來,此人倒是生得龍章鳳姿,眉目磊落,一襲藍底白袍的戎裝穿在身上更襯得他風流俊朗。
這容貌,這氣度確實可以與當年的蘇宴平分秋色。
她在看謝忻舟的同時,謝忻舟顯然也是看到了她的,他隻是愣了一下,隨即朝著她點了一下頭,神色如常的扣住聶明遠就要走。
聶明遠來回的閃躲騰挪,可扣在他肩上的手就是沒有半分鬆開的跡象,不禁氣得大叫:“謝忻舟,艸你大爺,快鬆手不然要你好看。”
這會兒雖是看不出謝忻舟的情緒,可他眉眼是自然上挑帶笑的,他即便不笑不惱的時候整個人顯得隨和不羈。
與聶明遠又跳又叫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不禁感歎這謝家的公子還真是,金相玉質,品性寬闊。
“跟我回去點卯。”
聶明遠一口氣沒出成,被謝忻舟給硬生生的拽出了薈萃樓。
他們這一走,薈萃樓內又是一派熱鬨,眾人除了誇這謝忻舟有血性,有膽色外,議論得更多的就是葉媚一行三人了,都在猜測這是哪家的姑娘。
鬨了這一出,好在也沒鬨出什麼大事,葉媚她們興致也沒叫那爛貨給攪合了,三人再次在樓上看了一圈,然而依舊沒有位子。
樓上的一群男人隨著葉媚的視線,心是來回的晃蕩,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膽的先說了一句:“姑娘,你們坐這裡吧,我們給你挪位。”
他這話一出,樓上的眾人才反應過來,與其等美人走過來,不如主動在美人麵前留個好印象,於是樓上響起一聲又一聲的要挪位子給她們的聲音。
選擇實在太多,還沒等葉媚她們決定好要坐在哪裡,樓上的幾個人倒是先打起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先扔了個盤子,這下哐當聲就像是熱油澆在了螞蟻窩上,樓上瞬間就炸了。
一眾人乒乓哐啷的打了起來,掀桌子的掀桌子,丟盤子的丟盤子,廝打怒吼的好一陣亂,若是說先前一時義氣打了起來,打到後麵完全就是泄私憤,打個熱鬨了。
又一個碟子擦著腦袋飛過的時候,葉媚嚇得拉著蘇霜,蘇陌的手飛也似的下了樓。
薈萃樓的掌櫃也不敢上去勸,站在樓下叫嚷,好一陣心疼,樓下的食客皆是伸長脖子往樓上瞧,既好奇又興奮。
樓上被砸得七七八八,就連離樓梯口比較近的幾幅字畫都遭了殃,找哪個賠都不是那麼回事,這百年的薈萃樓還是頭一次遇上這種事情,損失有些慘重。
掌櫃的將事情原原本本回給大東家的時候,大東家也是覺得非常的荒妙,可不由得他不信。
最後的最後,薈萃樓的大東家隻能認了這筆損失,可那名美豔異常的女子卻進了薈萃樓的黑名單,大東家下令以後見到此女子,就算她有銀子也禁止入內。
這件事很快就在上京城傳開了,有自視美貌的女子故意往薈萃樓去,沒被攔住的反而心緒難平,羞憤至極,被攔住的女子都是暗暗竊喜,心道,果然自己美貌不輸於人。
一時之間薈萃樓生意更盛從前,來來往往的女子,以及好奇的看客,都快把薈萃樓的門檻踏破了。
這下薈萃樓的大東家也不心疼那點損失了,每日都笑得合不攏嘴。
葉媚搬了把躺椅躺在院子裡,一遍監督著管家拔草,一邊磕著瓜子,聽著蘇霜打聽來的八卦。
她嗤笑道:“哪裡是怕我去了,隻不過是商人的一種噱頭罷了,若是改日我蒙了麵,你猜他們攔是不攔。”
在一旁繡花葉氏聽到了,有些擔憂的說道:“媚兒,往後你出去還是帶著麵紗吧,上京城貴人多,你這容貌又委實太過,姨母怕護不住你。”
葉媚想想今天的場麵,認真的點頭答應,帶麵紗就帶麵紗吧,哎,還挺有神秘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