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一口忘崽牛奶 杳杳一言 13080 字 7個月前

記憶裡軍校的日子總是炎熱的,背景音是交錯的蟬鳴聲和哨聲,穿著訓練服的少年在夏日的操場上揮汗如雨,鐘息那時總覺得吵。

現在住在軍區,又覺得太安靜。

料峭寒風吹進書房的窗子,吹動沉重的簾幔,霍司承的聲音也摻了幾分冷意,他說:“鐘息,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要一個解釋。”

鐘息感到深深的疲憊,他說:“你已經有主觀臆斷了,我的解釋還有用嗎?”

躺椅吱呀作響,霍司承徐徐起身。

金屬手杖抵在手工羊毛毯子上,發出短促的輕響,他往前走了一步,聲線近乎刻薄:“不管我的主觀臆斷是什麼,你都該給我一個解釋,畢竟我們還沒離婚。”

看在霍司承失憶的份上,鐘息勉強給出了解釋:“我和照片上的人是舊相識,重逢了聊幾句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句話裡的每個字都是真實的,沒有半字虛假,但霍司承不信。

“什麼叫舊相識?”

“字麵意思。”

霍司承還是不相信,他氣急敗壞地離開了書房。

鐘息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這些年為了這件事反反複複吵過幾回,鐘息時常感到無能為力。他不愛的時候霍司承逼他愛,他愛了霍司承又不相信,他能怎麼辦?

該怎麼證明愛一個人呢?

鐘息在懵懂時期就遇到霍司承,有且僅有一個霍司承,這些年鐘息一直被動接受他的洶湧愛意,沒有其他經驗可以借鑒。

鐘息在表達愛這方麵實在遲鈍。

當天晚上,霍小飽沒有哭著說要和爸爸媽媽一起睡,可能是感覺到霍司承生氣時的信息素,他顯得極為不安。

軟軟的小臉上全是淚痕。

鐘息不能離開他片刻,玩具也不想玩了,奶粉也不肯喝,他緊緊抱住鐘息的胳膊,抱著抱著還覺得不夠,又爬到鐘息懷裡,摟住鐘息的脖頸,哽咽道:“媽媽……”

小徐說霍小飽藏在窗簾後麵,本來玩得好好的,還想嚇霍司承一跳,結果窗簾一拉開,霍小飽抬起頭就看到霍司承的冷臉,眼神也是冷冰冰的,看霍小飽像看陌生人一樣。

鐘息把他抱起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小飽今天被嚇到了是嗎?”

“爸爸凶。”

鐘息輕輕揉著霍小飽的頭發,“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現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受傷了,全身都很痛的。”

霍小飽已經聽煩了,他說:“小飽也痛。”

鐘息彎了彎嘴角,“小飽也痛啊,哪裡痛?媽媽吹吹。”

霍小飽捂住自己的心臟。

“小飽心痛啊,”鐘息幫他揉了揉,手掌隔著軟綿綿的睡衣按在霍小飽胸口,輕聲問:“現在好點了嗎?”

霍小飽抽抽鼻子,再一次把臉埋在鐘息的頸窩裡,悶聲說:“媽媽我愛你。”

“那還愛爸爸嗎?”

霍小飽

撅著嘴,搖了搖頭,豆大的淚珠還掛在睫毛上,看起來好生可憐。

鐘息隻能輕聲哄他,霍小飽哭完發泄完,很快就睡著了,像突然斷電的小玩具,呼吸聲逐漸均勻,軟趴趴地伏在鐘息的肩膀上。

等把霍小飽安頓在小床裡走出來,鐘息看了牆上的鐘表,已經將近十一點半。

他要去霍司承的房間拿自己的枕被。

按照霍司承的狗脾氣,今晚他肯定是要回客房睡了,他可不想再被推下床。

主臥燈光正亮,霍司承果然還沒睡。

他倚在床頭,腿上放著一遝文件,見到鐘息進來收拾東西,他用餘光打量著鐘息,隨手把文件放到一邊,忽然開口:“我很好奇,你原來是彈藥工程專業的學生,為什麼現在在海洋生物研究所工作?”

鐘息把被子稍微疊了疊,然後抱起來,他平靜回答:“我本來就不喜歡戰鬥爆破那些東西,研究所裡人少又安靜。”

這個回答倒是符合鐘息一貫的作風。

就像他說:結婚是因為霍司承求了三次婚。

其實他們本來不合適。

“我在想,如果是你失憶,你把我忘了,我們的生活會不會沒什麼變化?”

他眼裡含著笑意,但那笑意是冰冷又譏諷的,像是一根毒刺,往鐘息的身上紮。

鐘息半張臉掩在被子後麵,他淡淡地說:“其實你也可以當做一切都沒變化,你依然是理事長,正常地處理公務,和朋友聊天,也逐漸接納霍小飽,你可以不用太在意我,如果我影響了你的生活,以後我會儘量避開。”

霍司承的嘴角挑起一抹譏嘲的笑,“我在意你?我為什麼要在意你?你很重要嗎?”

“那更好。”

霍司承厲聲喊住他:“鐘息!”

鐘息停下來,他今天真的很累。

父親最近身體不好,胸腔悶痛,夜裡常常疼得睡不著覺,他從軍區開四十幾公裡的車趕到星海區,陪父親去醫院檢查。這些日子他自己本來也沒睡好,輾轉奔波加上來回三個小時的車程,累得兩條腿像被灌了鉛,回來之後還要麵對霍司承的撚酸吃醋,言語譏諷。

“你如果一直是這種態度,這段婚姻還有必要持續下去嗎?”

鐘息怔怔地看著牆上的結婚照。

“你要和我離婚嗎?”他問。

霍司承一下子噤了聲,他不過是氣極了,所以話趕話地說了一句,離婚並非他本意。

“我——”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他祈禱著鐘息沒有聽到他說的,但他知道鐘息肯定聽見了,不僅聽見了,一定會接著他的話茬說更狠的話,鐘息向來不在嘴上吃虧。

可鐘息轉身離開了主臥。

一句話都沒說。

霍司承在後麵喊他,“鐘息!”

如果鐘息是omega,此刻他一定會被霍司承暴戾恐怖的信息素侵襲到腺體脹痛,四肢癱軟無力,走不出這間房。

然而他是一個beta,

他無從察覺。

他真的很累了。

回到客臥,

他把枕被放在床上,然後坐在床邊發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戒指,摘下來放在手心,過了一會兒,又重新戴上。

他很想把時鐘撥轉回霍小飽剛出生的那一年,那是他和霍司承最幸福的一段時光,沒有猜疑和嫌隙,隻有溫情。奈何事與願違,現在不僅回不去,事態還往更壞的方向發展了。

第二天,晴轉多雲。

淡薔薇色的積雨雲一半透光一半陷入晦暗,與灌木林的銜接處沉澱成鉛黑色,如山似塔懸於天邊,預示著一場大雨的到來。

小徐收拾完午餐的碗筷後,擦乾淨手,有些躊躇不決地走到樓上。

鐘息正在書房裡寫論文,聽到敲門聲,方抬起頭。

小徐對鐘息說:“鐘先生,我家裡出了點事,可能要請三天假。”

鐘息放下筆,“可以的,家裡出了什麼事?”

小徐神情憂慮,歎了口氣,說:“我媽媽她查出來肝上有個腫瘤。”

鐘息聯想到自己的父親,對小徐的情緒感同身受,溫和道:“那你趕快回去吧。”

小徐神色歉疚:“這三天的飯菜——”

“我自己做就好,你不用操心,家裡的事更重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打電話給我。”

“謝謝您了,鐘先生,”小徐為難地問:“我還要和理事長說一聲嗎?”

現在家裡除了鐘息,所有人都怕霍司承。

“不用,我跟他說就好。”

小徐如釋重負。

她簡單收拾了兩件衣服,就回去了。

當天晚上,鐘息做完霍小飽的輔食之後,又開火給霍司承做了一碗牛腩麵。

他上樓端給霍司承。

兩個人已經冷戰了一天。

霍司承看到是他送過來的,先是一愣,一直看著鐘息從門口走到床頭,等鐘息把移動餐桌推過來,他才板著臉問:“怎麼是你?”

“小徐家裡有事,請了三天假。”

“麵是你做的?”

“嗯。”

“你不是不會做飯嗎?”

之前霍振臨特意提到:這個beta是一點家務事都不做,自己不做飯還不肯請保姆,說是喜歡清靜,霍司承每天忙完了繁重的公務回來,還要洗手作羹湯,伺候鐘息。

“會一點,做得不好吃。”

霍司承接過筷子,嘗了一口,“確實。”

鐘息垂眸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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