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服丹藥、加強靈氣輸出,終歸是治標不治本,護山大陣就像是一麵破碎的鏡子,無論怎麼努力拚湊,都無法重圓。
即便勉強找回所有碎片,也處處是裂痕,處處是碎渣。不但發揮不出全部的效用,還會割到手腕。
任冉玥將靈氣送進地脈的瞬間門,便皺住了眉頭。她算是知道了,為什麼逍遙宗能保留殘魂,卻保留不下血脈。
地脈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漏勺,靈氣進入後,沒多久便四散開來,起不到任何的連接作用。
逍遙宗整個區域,全指望護山大陣作為支持,憑借陣法勉強將破碎的地脈連接在一起。
硬撐下去,除了自我獻祭,燃燒精血之外,沒有其他路線可走。
要知道,逍遙宗不但是天下第一宗,還是淮雲界傳承最久、底蘊最為豐厚的宗門。
它要是撐不住了,普天之下再無退路可走。
“以前總覺得還早,還有的選,實際上,早就沒得選了。大家,能走的就走吧。”盛凝陽歎了口氣,逼出了體內的精血。作為一宗掌門,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精血被逼出體外,盛凝陽瞬間門蒼老了下來,皮膚不再光滑緊致,頭發不再濃密黝黑。
“走?還能走去哪?就算僥幸存活,也等不到依附其他世界的那個時間門。”湯舒方嗤笑了一聲,逃命不過是用來自我安慰的笑話。
修士是強大,可強大必然意味著失去,萬事萬物總有平衡。
能活到後世的,往往是那些繁衍力強大的妖獸,往往是那些溝溝壑壑之中的植物。
逍遙宗不是其他宗門,從修煉開始,便在努力減少門下弟子的爭鬥,增加其對宗門的羈絆,增強同門之間門的凝聚力。
逃跑、坑害同門,會出現在其他地方,不會出現在這裡。
逍遙宗是大家的根,是大家的命,他們還能怎麼逃?又能逃到什麼地方?
盛凝陽精血逐漸耗儘,發絲灰敗不堪,黑色斑塊浮於皮膚表麵,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
就算是這樣,眾人也未停下手中的動作,更未難舍難分的高聲哭泣。
“我先走一步,諸位道友多加保重。”盛凝陽聲音嘶啞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話音剛落,便從高空墜落。
誰也想不到,這具殘破軀殼曾經擁有的力量。
就像是枝繁葉茂的大樹,到了時節,自然落了下金黃的葉子。
“罷了,活了千年,也是活夠了,世間門早就沒有牽絆。能以此種方式離去,也算是死得其所。”湯舒方扯起嘴角笑了笑,淡然的掐起了法決。
“時也命也,再掙紮也沒了意義,還是把活路留給其他人吧。”
“我們又做錯了什麼?”
“能活著,誰想死呢。”
“永彆了逍遙宗,永彆了淮雲界。”
化神、元嬰緊隨其後,精血如雨水一般落入了地麵,受天地供養的修士,開始
用生命反哺這片土地。
不是人人都具備高尚的品德(),隻是大家沒得選。
沒得選啊...
如果到了這裡(),就是結局,那一切的犧牲便有了意義。
可惜,這隻是開始,不是結尾,中間門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能看到末端的人,少之又少。
從化神期到元嬰期,再從元嬰期到金丹期,最後連嗚咽的人都沒有了。
隻剩下麻木的她們。
這是任冉玥見過的,最哀涼的秋日,也是最悲涼的一場落葉。
不算壯烈,沒有你拉我扯的生離死彆,隻有奔赴落日的從容與淡然。大家被真實與虛幻反複拉扯,淪為了真情實感的一員。
“來世見。”這三個字,成為了對彼此最好的祝福,成為了最後的美夢。
可,修士...沒有來世。
無人生還,無人幸免。
站在原地等待戲幕落下的,隻有外來的旁觀者。
天道利用世界本源將殘存的碎片憑湊在一塊,組成了腳下的淮雲秘境。
所以,依附它方世界生存的秘境才會充斥著傳承與機緣。因為,這是無數人用生命鑄就的東西,也是逍遙宗得以保存的代價。
這場滅世之災,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淮雲秘境離重蹈覆轍,隻剩下了半步。想要尋求改變,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任冉玥在幻境消散前收回了目光,短暫的恍惚了一瞬,再次清明時,已經回到了光柱所在地。
在出來的瞬間門,她便快速貼上了高階防禦符籙,祭出了防禦陣盤。與談卓然一起拽著愣神的裴可心,竄出了道法宗弟子所在區域。
李虹遠瞟了兩人一眼,因為同門還沉浸在死亡、滅宗、崩塌的情緒中,沒有立即痛下殺手,給了三人逃跑的機會。
沒趕上時間門,卻受到異像吸引,來到光柱所在地點的修士,皆被擋在了光柱外麵。道法宗設下的迷霧和陣法,在眾人聯手下破除。
三人踏出光柱區域,便看到了一群熟悉的麵孔。任冉玥來不及多想,拽著裴可心往觀星樓築基修士的所在地跑去。
還未搞懂情況的大家,並未直接出手。用眼神仔細打量著三人,盤算著她們拿到的好處。
池俞將人護到身後問道:“沒事吧?”
出門在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沒有什麼賣友求榮的說法。
“沒事,道法宗全員都在裡麵。”任冉玥先搖頭回答問詢,接著意有所指的說道:“我們察覺異樣,穿過道法宗的陣法後,進入了淮雲秘境破碎前的幻境,那裡的掌控者像是知道有人到來一樣,早早的設定了劇情。”
不仔細訴說一番,難免會被當成出頭鳥。一對八,可要不得。
未設下隔音術法,周圍的修士聽完了任冉玥甩鍋的話語,信與不信各占一半。
道法宗知道幻境的由來,無疑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任冉玥等人拿到好處,也是十拿九穩。
兩者間門優
() 先級不同,一個是吃獨食被發現,一個是運氣好誤打誤撞。
看在同為九宗之一的份上,他們不可能太過為難三人,也不可能輕拿輕放道法宗的人。
“嗬,道法宗做事一向無所顧忌,你們能活著回來,真是幸運極了。”無極宗修士陰陽怪氣的開腔。
作為攻守同盟,道法宗竟然拋棄了他們,選擇自己吞掉所有好處。他們的臉麵,可是被打的啪啪作響。
“確實夠幸運,正好晃蕩到了外圍邊緣,正好碰到了道法宗。嘖嘖嘖,這種幸運要是能分給我們一點就好了。”五行宗修士附和了一句。
在正主沒出現前,叨兩口兩句小菜泄泄火,總不算太過分。
見眾人的炮口轉向他們,池俞拉住了意圖反駁的談卓然。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毫不退讓的說道:“怎麼?你們被道法宗拋下了?需要在觀星樓身上找成就感?”
“笑話,我們需要在你們身上找成就感?你們什麼貨色,不用我們多說了吧。”無極宗修士不知道什麼叫做得過且過,隻知道觀星樓不足為懼。
“嗬,我們什麼貨色用不著你操心。倒是你們,在無能狂怒找存在感,真是好笑。”池俞嗤笑一聲,攻擊力拉滿。
出門在外,他們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身後的宗門。這要是讓了,讓宗門弟子麵對其他人時該如何自處。
“你得瑟什麼呢?觀星樓,常年墊底,不提也罷。”無極宗修士戳著自以為的痛腳。
彆的宗門可能聽到後真的會心塞,觀星樓修士早就脫敏成功。門內天天宣揚這種墊底的廢物言論,聽多了完全沒有感覺。
雖然不是說自己,但這種用排名來說事的行為,讓宗門排名靠下的修士皺住了眉頭。
多少帶點兔死狐悲的憤怒。
“差不多得了,人家沒做錯什麼,彆搞得好像所有人都欠你們一樣。”丹書閣修士開始拉著偏架。
無極宗等人瞪了丹書閣一眼,吞下了更過分的話語。在他們眼裡觀星樓、丹書閣、萬獸宗是一丘之貉,同樣廢物。
要不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們才不會這麼快善罷甘休。
爭端能被壓下,心中的火氣卻不能。大家都在等待一個釋放的機會,等待著出氣的對象出現。
五色流光布滿天空,直衝雲天的光柱越發透明,隱約能看見道法宗的身影。
裴可心的狀態很是不對,仍然沉浸在虛幻的夢境中無法自拔。兩份差異較大的記憶,讓她的腦袋陷入了混亂。
她不願相信那些美好、真實的記憶是虛幻的,也不願相信那個上下和睦、齊心協力的逍遙宗毀滅了。
談卓然想要說點什麼,卻被任冉玥拉住了衣袖。
如果不能自己想明白,旁人說再多都沒用。幻境之中如此,出來後還是如此。堅定的選擇一方記憶,就不會有道心不穩的事情發生。
遇到相同情況的,除了裴可心,還有光柱內的道法宗弟子。
當然,他們的狀況要
好的多。除了個彆精神恍惚的人,其他人都已經梳理好了記憶。
隻是眼瞅著光柱消散,外麵的人群虎視眈眈,多少有些煩躁。
“出去吧。”李虹遠見時間門差不多了,主動帶隊離開了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