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2 / 2)

“老族長為了盛家嘔心瀝血,有些事是旁觀者清罷了。”說著,他起身將小公寓裡的秀才文書拿了出來。

“楚哥兒,你這是?”

“全憑老族長做主。”盛言楚道,“與其讓他們爭來爭去,還是老族長您來分配更好。”

老族長堅辭不肯,盛言楚卻道:“並非是讓老族長為難,而是有些事須您下令,老族長若是聽懂了小子講的崔舉人之事,合該知道族中不可無規矩。”

清了清嗓子,他道:“秀才的免稅田三十畝自然要惠及全族,如何惠及,惠及多少,您來評判,但是您瞧瞧,外頭那幫莽漢值得您替他們謀劃嗎?再有,您若是堅持要將掛田的名額劃給他們,小子無話可說,隻不過到那時老族長可彆怪小子無情,自古朝廷就有規定,族人受秀才恩惠時,得上交一成的糧食給秀才,老族長,我不求多,半成就行。”

“楚哥兒!你這是要跟族裡生分了嗎?”老族長傷心的落淚,“這說法雖是朝廷定的,可放眼望去,有哪位秀才公收了族人孝敬的糧食?”

“那我就做這異類的秀才!”盛言楚鐵麵無私,雙目正視著老族長,“倘若老族長辦的妥當,小子自然是不敢收糧食,但——”

“好。”老族長啞著聲,雙目放空喃喃道,“我答應你便是,我自當拿出族長的威風按住那些不知羞恥的東西,隻是楚哥兒,我有一事求你。”

“老族長請說。”

老族長已是滿臉淚水,抖著雙臂抓住盛言楚的手不放,喉嚨裡似是卡了痰一樣嗚咽:“我知道孩子你對盛家不滿,但咱們盛家已然就是這樣的光景了,我時日無多,不求彆的,隻求你能庇佑他們……”

盛言楚清醒的很,他不可能收拾盛家這個爛攤子,隻說他今後會善待族人,至於再深層次的,他無法保證。

老族長宛若著了魔似的不停點頭,忽然一陣急促的呼吸,過後就是捂著胸口猛咳,盛言楚嚇了一大跳,忙跑出去喊盛大林,得知老族長舊疾複發,盛大林頓時慌的抱頭痛哭,頃刻間小院子鬨成一團。

最後還是盛大林的小兒子盛元勇將老族長送進了醫館。

這一夜,整個盛家都睡不安穩,盛言楚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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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黎明之際老族長醒了過來,一睜眼,老族長就迫不及待的讓盛大林將盛氏一族當家的男人喚到了祠堂。

將盛言楚的秀才文書往桌上一擲,麵無表情的將盛言楚所說的收半成糧食的要求說了,當下族人們就鬨哄哄的吵起來,雖說一成糧食比交田稅要劃算的多,但他們就是不願意,因為他們都隻想沾撿來的便宜罷了。

老族長用力的將桌上的茶盞一應摔了,毫不留情麵的做了決定。

很快,有關盛家掛田的事終於有了著落,盛言楚秀才功名下的掛田名額悉數都給了族田,族田的收成賣出的銀子會供盛氏一族的男丁讀書,就這樣,掛田的事終於告了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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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了掛田一事後,盛言楚清楚的明白了他娘在水湖村受到的指點,因而第三日返回康家時,盛言楚決定這次將程氏一並帶走。

“先在舅舅租的小屋落腳吧。”他是這樣安排的,“正好丁大夫的醫館缺一個廚娘,我想著娘你可以去丁大夫那裡幫襯,不求娘掙銀子,隻希望娘能多出去看看,總縮在這間茅屋裡,身子會悶壞的。”

程春娘也從掛田中瞧出了盛家族人對她的不滿,聞言點頭道:“也好,總歸這裡是盛家的地,我

一個和離之人住著的確不太合適。”

就這樣,等老盛家的盛元行領著禮哥兒過來的時候,喊了好幾嗓子也沒見人開門,隔壁的牛嫂子便道:“老盛家的,你甭喊了,楚哥兒一大早就帶著他娘上了懷鎮。”

禮哥兒撲通往地上一賴,哭哭啼啼的控訴:“都怪爹,大清早的拉我來這做什麼?人家都不在家。”

“就知道哭!”盛元行恨的牙根猛咬,“你瞧瞧楚哥兒,人家就比你大一歲,他如今卻已經翻身做了秀才公,你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在你娘懷裡要吃要喝,難怪廖夫子將你打發了回來!”

禮哥兒這兩年在廖家幾乎沒學到什麼,廖經業雖然是個見財眼開的人,但成日裡總是麵對著一個愛哭又愛吃的小孩不是辦法,便三天兩頭的遣禮哥兒回家休養,這不盛言楚去靜綏縣科考的這幾天,禮哥兒一直在家。

白氏那時還抱著遣散回來的禮哥兒來程春娘跟前說喪氣話,說盛言楚未免心氣太高,才學了兩年就敢下場,也不怕交出去的銀子打了水漂之類的話,惹的程春娘好幾宿沒睡好。

可後來實打實的打了白氏的臉,還被打的鼻青臉腫。

得知盛言楚不僅過了縣試,還一舉拿下秀才榮歸村裡,這次換白氏睡不著了,半夜就開始磨著盛元行帶著禮哥兒單獨去見一見盛言楚,說是去取取經。

盛言楚防的就是這些人,借口老族長病著就將他的秀才宴免了,等過幾年他努努力考中舉人後一並辦,族裡的人被老族長罵了一通後,明白了盛言楚將會是他們族裡最大的倚靠,為此無人再敢出言反對。

到了懷鎮,盛言楚去舍館放下書箱後就帶著程春娘去酒樓找了程有福,程有福一聽妹子要在鎮上做活,當即歡喜的不得了。

程有福住的小院子是酒樓掌櫃家的,得知秀才娘要謀地方落腳,掌櫃的不由分說就將程有福隔壁的房間收拾了出來,隻說院裡的空房多得是,秀才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程春娘不好意思白住,便問掌櫃的可收廚娘。

“眼下開春農活重,好些廚娘都歸家乾活去了,我這正缺人手呢,秀才娘要來,當然好哇。”

程春娘聽完就去看盛言楚,盛言楚舉雙手讚同:

“我先前還擔心您在醫館乾不順手,這下好了,酒樓這有舅舅,娘若有什麼事還能跟舅舅商量。”

“哎~”程春娘笑著點頭。

不過程春娘放心不下山林裡的果樹,便和掌櫃的約好了,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程春娘都可以回家一趟照看果樹。

自打程春娘搬到鎮上住下後,巴柳子往酒樓來的次數越發的多,來酒樓吃喝的人都知道巴柳子是看上了秀才娘程春娘,便每每在巴柳子挑著擔子進來點壺茶水時,這些人總是會吹起口哨喊程春娘出來。

一來二去的,程春娘從先前的‘社恐’不敢見人到慢慢的敞開了心扉,從灶台上下來後,也愛和食客以及小廝們說說笑笑,總之,整個人開朗了很多,和巴柳子的感情似乎也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兩人中間隻剩下最後一層膜,再多些時日定能成好事。

然這天下午,盛言楚剛從康夫子的書房中出來,就見齋夫李茂急得在院中來回踱步,見到盛言楚出來後,李茂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楚哥兒,你得救救巴柳子——”

“巴叔他怎麼了?”盛言楚抱著厚厚一本書,聞言眼神微微一沉,“我娘她沒事吧?”

“你娘她……哎呀!”

李茂額頭上青筋暴起,氣憤不已道,“都怪那素姑娘,她逢人便說巴柳子對她用了強,還晾著光溜溜的胳膊上的抓痕給街上的人看,說巴柳子是如何如何欺辱了她,哭得跟真的一樣,有人看不下去,便哄抬著巴柳子娶了素姑娘,說素姑娘身為女兒家,斷不會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你娘知道這件事後,已經閉門不出了,而巴柳子被素姑娘的哥哥給綁了起來,說什麼今晚就成親。”

盛言楚趕緊將手中的書放下,隨後大步往酒樓後院奔去,還沒進去就聽到了他娘跟他舅舅的說話聲。

“大哥,算了吧,他也好大不小了,是該成家。”程春娘的話語裡藏滿了數不清的難過。

“怎麼就能算了呢!”

程有福不同意,“他如果真的和那什麼素姑娘有一腿,為啥還要來招惹你?如此隻有兩種可能,要麼他就是一個朝三暮四的浪蕩漢,要麼他就是被素姑娘給坑了,不管怎樣,我都要找他問個清楚,總不能讓你

受委屈!”

“大哥……”

“春娘,你彆攔著我!”

說話間,盛言楚推開門,一口氣跑來,額頭上沁出了不少汗水,顧不上擦,他上前一把抱住他娘:“娘…”

見到兒子後,程春娘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再也忍不住了,小聲的抽噎起來。

程有福拍桌子滿臉不悅:“哭有什麼用,他巴柳子若真的和那什麼姑娘情投意合,作甚天天來看你,你瞧瞧外邊那些人,這會子都在看你的笑話呢,你一個秀才娘掉架子的去跟一個泥腿子整日眉來眼去的,我原還替你高興,誰知竟鬨出了這樁醜聞,春娘,你要麼就跟哥哥我去那什麼姑娘家說理去,要麼,你就給我剃了發去廟裡待幾年,等此事風頭過了,我再接你回來,否則你讓楚哥兒日後如何在鄉親們跟前抬起頭?!”

“是了,”程春娘擦擦淚,一臉決然道,“與其讓楚兒遭人白眼,我還是絞了頭發做姑子算了,大哥,你現在就送我去廟裡,我是半刻鐘也不想在這呆了。”

盛言楚跑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酒樓後院外聚集了一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如今聽他娘這麼一說,他心猛地一疼。

“娘,您又沒做錯事,您怕什麼!”他一把將親娘抱住,關懷道,“此事您彆擔心,有我在呢,我一定會去素姑娘家問個清楚,你且寬心的跟著舅舅,哪裡也彆去。”

說著,他埋怨的看著舅舅,道:“舅舅可彆再說送我娘去廟裡的事了,我現在就去素姑娘家裡,還請您照看我娘。”

程有福也是著急了,他妹子的心思他都看在眼裡,倘若巴柳子真的和素姑娘成了,春娘定會喪好久,與其在這邊受人嘲笑,還不如去廟中清淨幾年。

得了程有福的保證後,盛言楚擰了把臉,咬著腮幫子對院外看熱鬨的人道:“都散了吧,你們若是來替素姑娘看我娘傷心落淚的,怕是要失望了,我娘當下好的很,吃飯能吃兩大碗。”

人群中果然有幾個人不經意的低下了頭,盛言楚視線鎖定那幾人,眉宇間俱是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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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樓後院出來後,正準備跟人打聽素姑娘的家時,對麵走來一個儀表堂堂的少年。

“杭雲兄?”盛言楚扯出一絲笑容,見梁杭雲

跺了跺站僵的雙腳,不由挑眉,“你是故意在這等我的?”

梁杭雲點頭:“素姑娘的家在杏雞村,我娘的娘家就是杏雞村附近,我領你過去吧。”

盛言楚跟著梁杭雲往鎮外走,邊走邊問:“是夫子讓你過來的?”

“是也不是。”梁杭雲道:“夫子的意思是你如今是秀才,該有的主見得有,說白了就是讓你拿出秀才的威嚴來。”

說著,梁杭雲放低了聲音:“夫子還說,如若這件事是素姑娘在背後搞鬼毀你娘的聲譽,你隻管去縣裡跟劉縣令說,劉縣令是因為你才有了升遷機會,他肯定會在離任前幫你解決了素姑娘。”

盛言楚用心聽著,道:“若這一切的風波真的是素姑娘在背後搗鼓,我當然不會放過她。”

梁杭雲笑了笑:“夫子在館裡一直擔心你一個人會處理不好。”

“所以就派你過來了?”

“即便夫子不說,我也是要來的。”

梁杭雲沉了沉嗓音,道:“我兩個妹妹當年多虧了巴柳子那二十兩銀子,我雖跟他不熟,但我能看的出來他是一個憨厚淳樸的好人,斷不會對素姑娘做出那種事,要知道素姑娘追在巴柳子身邊好多年了,巴柳子若有賊心,還用得著等到今天嗎?”

“你也覺得素姑娘有問題?”盛言楚口氣悠然,小小的眉頭挑了起來,又道,“若想探一探此事的底,我倒有一法子,一試就準。”

“哦?”梁杭雲笑起來像妖孽似的,“說來聽聽。”

盛言楚不可置否的彎下了嘴角,對著梁杭雲耳語了幾句。

“妙哇。”梁杭雲不禁豎起大拇指,“這一招釜底抽薪不僅能還原真相,還能將素姑娘治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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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搶在天黑前趕到杏雞村,盛言楚掏了幾文錢搭了輛牛車,下了牛車後,兩人一路狂奔至素姑娘的家中。

此時素姑娘的家裡紅綢遍地,偌大的院子裡擺了好幾桌宴席,然而新郎官卻苦著一張臉呆坐在一旁,像丟了魂似的,而喜房內卻笑聲連連。

忽而一聲嗩呐響,證婚的媒人高吼一聲吉時已到,巴柳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男人架起來往堂中走去。

素姑娘換掉了從前做作的‘孝服’,此時一身紅豔豔的嫁娘

長袍拖地,腳踩著紅繡鞋一步一步往巴柳子身邊走,就在媒人喊‘一拜高堂’之際,盛言楚和梁杭雲一腳將院門踹開。

“楚哥兒——”巴柳子見到人後,頓時撒開腳丫想往外跑,卻被身邊時刻不離身的兩個男人按住了肩膀,連嘴巴都塞緊了紅布。

“素姑娘。”盛言楚睨了一眼巴柳子,旋即看向揭了喜帕的女子,不客氣的道:“走吧,咱們去公堂上對個證。”

“對什麼證?”素姑娘有些怵麵前這個少年,每每她去找程春娘,但凡有這個少年在,她總是要被氣得半死。

“你不是說巴叔對你做的不可言說之事嗎?正好我與那縣裡的劉大人有些交情,我好人做到底,幫你申一回冤可行?若的確是巴叔對不住你,也好叫官家嚴懲他這樣的小人。”

巴柳子聽到這番話,急的直搖頭,奮力的掙脫開桎梏,吐出紅布大聲道:“楚哥兒,連你也不相信我了嗎?我真的沒做對不起春娘的事——”

“彆提我娘!”盛言楚厲聲的潑了盆冷水,“巴叔,不管你行的正與不正,你都不可能再跟我娘有任何可能,就因為你這件事,我娘遭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少人的白眼,你知道嗎?!”

巴柳子頹然摔倒在地,盛言楚冷漠的收回視線,攏了攏衣袖,用軟和的口吻對素姑娘道:“素姑娘考慮的如何?倘若巴柳子真是浪蕩子,你告了官懲治了他,我娘那邊我也有所交代。”

素姑娘卻心頭猛地一沉,煞白著臉,吞吞吐吐道:“告官就不用了吧,我——”

“既然不用,那巴叔咱們走吧。”

盛言楚聞言口氣一轉,也不給素姑娘留麵子,道,“你無憑無據就說巴叔對不起你,像話嗎?若天下女子都跟一樣,豈不是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左右光個胳膊去街上嚎幾嗓子就成了,真要這樣的話——”

不顧素姑娘惱恨的眼色,盛言楚好整以暇的看向梁杭雲,笑眯眯的道:“杭雲兄,我記得你家中有兩個貌美的妹妹,她們二人的姿色堪比宮裡的娘娘,既如此,你不若也大膽一些,學一學素姑娘的嫁人勾當,說不準日後你還是皇親國戚呢!”

“你!”素姑娘臉色驟變,在愚蠢也聽懂了盛言楚話中的譏諷,還沒說話呢,素姑娘的哥嫂等人就氣的亂翻白眼暈過去了。

院子裡頓時亂成一鍋粥。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覺得巴柳子還能跟程春娘在一起嗎?

楚哥兒:彆問我,我不知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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