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敬的致謝信跑傷了兩匹馬才送到靜綏,張郢收到信後朗聲大笑,直言盛言楚一進靜綏就讓前任劉縣令高升,如今又解他的燃眉之急,且造福萬千百姓,張郢忍不住大呼盛言楚宛若神仙童子降臨。
一時間靜綏百姓乃至沒見過盛言楚一麵的臨朔郡百姓都對盛言楚讚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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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葳蕤山附近幾個郡被大雪圍住的事早在年尾的時候就有官員上報至朝廷,朝廷有意賑災,無奈山高水長。若是等朝廷賑災的人過來,臨朔郡的人怕是要凍死一堆,何況賑災的人壓根就過不來。
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截然不同,南方是陰冷潮濕,派來賑災的全是北方官員,曆儘千辛踏進南方地界不久,那些人手上臉上就生出了凍瘡,更有甚者適應不了急劇的天氣變化,中風,心絞痛,缺氧消化不良,嚴重感冒等等病症全跑了出來。
不得已,一群人隻能原路返回京城,皇帝聞言怒火中燒,正準備再派南方官員前往雪災之地時,衛敬等南方郡守的折子遞進京了。
皇上知曉此番南邊雪災最大的功臣是臨朔郡靜綏縣的一個小小秀才時,時間早已過去了好幾個月。
而現在才過元宵節的盛言楚家裡則迎來了兩個上門打秋風的人。
來的是老盛家的人,孟雙等人去鄉下傳授鴨絨夾襖時說漏了嘴,不巧讓老盛家的人聽到了盛言楚在縣城的‘豐功偉業’,盛老爺子和盛元行大喜,忙順著官差鋪好的路趕到了靜綏。
可進了城不知道盛言楚住哪啊,於是盛元行厚著臉皮敲門尋問,陡然見到陌生滄桑的麵孔,開門的婦人以為盛元行是上門打劫的歹人,二話不說就鎖上了門。
盛元行又去敲下一家的門,依舊碰壁,多次之後,終於有人聽盛元行說話。
“打聽誰?”
見有人終於願意搭理他們,盛元行和盛老爺子掛滿雪花的臉上擠出笑容。
“找盛秀才。”
扶著門的男人笑:“天底下姓盛的人多了去……等會,盛秀才?你是說靜綏書院的盛言楚盛小秀才?”
“對對對。”盛元行和盛
老爺子欣喜的齊齊點頭,“就是他,敢問他住在哪?”
“你們是盛小秀才什麼人?”男人身上穿著兔毛衣,見兩人鬼鬼祟祟的,不由起了疑心。
盛元行張嘴就來:“我是他叔叔,這位是他爺!”
男人瞥了一眼兩人身上單薄的衣裳,立馬趕人:“去去去,一邊去,說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盛家的親戚男人見過,個個都穿著兔毛衣戴著兔毛手套,麵前這兩個寒酸的男人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竟編這樣的謊話騙他。
門啪的重重一關,盛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衝上來就撞門大罵:“楚哥兒是我孫子!你敢對我不敬?”
門沒撞倒,盛老爺子自己往前一滑摔了個狗啃泥,骨頭差點摔散架。
“爹——”盛元行慌忙上前去扶。
盛老爺子本就年紀大了,加上老寒腿,這一跌徹底傷了個透,沒辦法盛元行隻能背著盛老爺子去醫館。
雪災嚴重,糧食翻倍不說,各種傷藥緊跟著漲價,一副跌打藥由原本的五個銅板變成二十五文,盛元行尖叫出聲:“你咋不去搶?!”
醫館的人擰眉:“嫌貴?嫌貴走啊——”
後邊等著看病的老百姓紛紛嘁聲趕兩人,盛元行漲紅著臉不知所措,老盛家這個冬天根本就沒存下銀子,前些年的銀子全都被越氏背著他偷偷買人參給盛梅花養身子去了。
正當醫館的小廝準備趕人時,一道女聲插了進來。
“我替他付。”
說話的人是跟著盛元行一路從街上過來的,來人是桂清秋,桂清秋他娘桂氏受寒虛脫,桂清秋來醫館買藥剛好看到盛元行被男人趕出來的畫麵。
聽到盛老爺子嘀嘀咕咕的說盛言楚是他孫子時,桂清秋睫毛撲閃幾下,一路跟了過來。
盛元行見說話的小姑娘穿著時下大燥的兔毛衣,暗道此人肯定知道盛言楚。
桂清秋身上的兔毛衣是她花高價買來的,不過桂清秋穿著兔毛衣卻絲毫不感激盛言楚和程春娘的好。
在桂清秋的指路下,盛元行和盛老爺子終於到了盛家小院。
一開門發現門口站著老盛家的人,盛言楚臉一黑,根本就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砰的一下關了門。
兩人懵了一下,旋即高興的喊
“楚哥兒”,盛言楚不開院門,盛元行就爬院牆,一張笑臉掛在牆頭比魯迅先生寫的蛇美人還驚悚。
程春娘手中的針棒勾線不停,也沒起身,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他們會找上你。”
盛言楚蹲下身往牆頭狠狠的砸了個雪球,盛元行“啊”的一聲捂住眼掉了下去,旋即又是一聲嗷嗚,應該是跌倒了。
“趕緊滾。”盛言楚不留情麵的罵,“咱們什麼關係你心裡清楚,再敢爬我家牆頭我饒不了你。”
盛元行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見說了一頓好話都沒打動盛言楚,隻好揉著屁股先離開了。
外頭沒有動靜後,程春娘停下手中的活,對盛言楚道:“老盛家是狗鼻子,但凡咱家有點什麼好事他們都想進來摻和一腳,之前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說,你在康家讀書的時候,我跟巴柳子…在山上種樹,嗬,村裡那麼多人家都沒過問,就老盛家三天兩頭的溜到雲嶺山附近打聽。”
至於打聽什麼,無非是想看看程春娘想出了什麼發家的手段。
這句話程春娘懶得說,但盛言楚明白。
“老盛家的人不能再姑息了。”盛言楚掏出小公寓裡的牛肉卷喂盛小黑,扭頭一本正經道:“他們這次趟著風雪找上門,若不拿點好處肯定不會罷休。”
程春娘忍不住動氣:“不要臉不要皮的東西,他們憑什麼向咱們伸手?楚兒,你可不能鬆口。”
說著,程春娘頓了一下,打量著吃得歡的盛小黑,遲疑道:“仙人洞裡的肉…真的不費銀子?”
看著那麼肥美的牛肉進了盛小黑的肚子,程春娘總感覺說不出來的怪異。
如今家裡的日子比前兩年是要好過一些,但…這般大方的給狗吃牛肉,未免有些…有些奢侈。
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到,彆人除了震驚之餘恐怕還要感慨自己活的不如一條狗。
盛小黑是隻古靈精怪的小狗,吃著吃著突然朝程春娘汪了一聲。
程春娘捂嘴笑:“瞧瞧,他還怨我,不要我說呢!”
“小黑乖,不許凶娘!”盛言楚手掌憑空又現出一塊牛肉卷,摸摸盛小黑的腦袋,笑著對程春娘道:“娘,小黑最喜歡吃仙人洞裡的肉了,左右裡邊的肉吃不完,您就彆心疼拉。”
程春娘嗔笑的看過來,眼神中布滿溫柔:“你呀,就慣著它吧,若是叫外邊的人聽到你這話,定要連夜將咱們家的肉給偷光。”
一說偷東西,母子倆不約而同的想到桂家。
這幾天雪小了很多,張郢自從收到衛敬的感謝信後,整個人就充滿了乾勁,前些天不惜自掏腰包購買大量的粗鹽灑在城中掃雪,道路疏通後桂家立馬出城去外邊莊子取了糧食。
不過據盛言楚所知,桂家今年的運氣似乎非常不好,城中宅院的東西被蔡氏兄弟等人偷了就算了,就連城外莊子上的糧食都沒有幸免,當然了這不可能是蔡氏兄弟乾的,至於是誰,大概隻有偷盜的人知道。
桂清秋故意領著盛元行來盛言楚家就是因為這樁事,在桂清秋看來,她家之所以上上下下被盜,罪魁禍首就是盛言楚,見盛老爺子和盛元行衣衫襤褸的遊蕩在街上,桂清秋心思一動。
盛言楚如今在城中的聲譽頗高,若是她曝出盛言楚苛待親人的事實,屆時她倒要看看盛言楚該如何收場。
見盛元行垂頭喪氣的被盛言楚趕出來後,桂清秋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一點都不嫌棄老盛家兩人身上的臟汙,親自扶著兩人回了桂家。
兩人欣喜的跟著桂清秋去了桂家,一問得知盛言楚曾經租過桂家的宅院後,盛元行也開始起了小心思。
在盛元行看來,桂清秋之所以對他恭恭敬敬的,指不定是看上了楚哥兒,隻是姑娘家臉皮薄,不好意思和楚哥兒說,所以才輾轉的找上他。
想到這,盛元行樂開了花,若是他幫楚哥兒謀得一個好婆娘,楚哥兒肯定會感激他,到那時他再跟楚哥兒提出合宗的要求……
桂清秋和盛元行都抱著各自的心思利用對方,然而有些人就是自作聰明,兩人誰也沒想到盛言楚和老盛家/桂家都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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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盛元行找到盛家住址的事,盛言楚很快就打聽清楚了,所以聽到街上謠傳他對族中長輩不孝的消息時,盛言楚冷冷的嘁了一聲。
桂清秋怎麼也沒想到,本該深陷不敬不孝謠言中的盛言楚有朝一日會踹開她家的大門。
盛言楚冷笑的看了一眼桂清秋身後站著的盛元行和盛老爺子,就在兩人以為盛言楚是來接他們去盛家而欣喜的時候,盛言楚腳步輕移,身後赫然站著的是盛家現任族長盛元勇。
“勇…勇哥兒——”老盛家兩人登時變了臉色。
桂清秋還沒搞清楚狀況,盛元勇則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讓族中幾個青壯小夥拿繩子將盛元行兩人堵住嘴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