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鐘諺青仰著腦袋呆呆的站在那,臉上的凍瘡因傻笑動作扯出點點紅血。
孟雙冷著臉,嗬斥道:“滾遠些!再敢靠過來?——”
說著亮出手?中亮錚錚的長劍,威脅道:“我的劍可不長眼,斷手?斷腳都是有的。”
鐘諺青嚇的護手?又護腳,上竄下蹦的樣子活像個滑稽的小醜。
“走吧。”盛言楚不再看鐘諺青,提著點心往郡守府的方向走。
孟雙收起長劍陪在左右,盛言楚走兩步忽停了下來?,倏而一扭頭?看到鐘諺青倔強的背著大包袱落後幾步跟著。
孟雙‘錚’的一下拔出劍,旁邊行走的幾個老百姓驚得臉一白?,鐘諺青脖子一縮,趕忙放下包袱試圖來?一個掩耳盜鈴。
盛言楚按住孟雙的手?:“彆鬨出人?命。”
孟雙不過是嚇唬嚇唬鐘諺青,收起劍雙手?環胸看著躲在包袱後邊瑟瑟發抖的鐘諺青,盛言楚神?色冷然,立在大街上沒動。
等了幾息後,鐘諺青戰戰兢兢地的探出腦袋張望,一看嚇的三魂差點全丟了,盛言楚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跟前,驚慌失措之際,鐘諺青啪嘰一下往冰冷的地上一倒,手?掌摩擦在地痛得齜牙咧嘴。
“活該。”盛言楚臉上現出不虞之色,下顎一收,道,“彆再跟著我了,聽到了沒?!”
鐘諺青掙紮著起身,剛想說話,就?見後邊的孟雙揚了揚手?中的劍,鐘諺青麵?上堆滿驚懼,忙揉著屁股說不敢再造次。
見鐘諺青縮著單薄的身子吃力的背著包袱發愁,盛言楚心有不忍,道:“你我也?是有緣,名中都有言字,這樣吧我給你出個招,你若真是郡守夫人?的外家侄子,那就?去郡守府後門等著。”
“後門?”鐘諺青雖有些不明?白?,但?臉上一喜,可又礙於孟雙在場,隻能囁嚅的小聲問,“小兄弟,你是說郡守府後門能讓我進去?”
“不一定。”
盛言楚側臉望向旁邊那條巷子,巷子裡總是進進出出一些身穿同等衣裳顏色的婢女?小廝,沉思片刻後,他道:“你蹲在那就?是了,守規矩些,看到府中小廝婢女?,你觀摩看看誰性子柔和?些,
就?上前和?那人?攀談,問她能不能給你遞個話。”
“這樣能行嗎?”鐘諺青心頭?一動,有些膽怯,“我沒銀子使喚……”
“這世上並非事事都要使銀子。”盛言楚翻了個白?眼,搖搖頭?道,“你且穿上你最要好的衣裳,打扮的俊俏些,嘴放甜一些,彆跟看到我似的,上來?就?咋咋呼呼的要我帶你進去,你這樣混不講理?,誰會搭理?你?”
鐘諺青立刻反應過來?,趕緊翻包袱,翻著翻著鐘諺青楞了一下:“言?”
琢磨了一會,鐘諺青猛地抬眸看向已經走遠的盛言楚,瞪大瞳孔:“這小兄弟難道是盛言楚?”
被猜出身份的盛言楚已經遞了請帖跟著小廝進了郡守府的會客院子,招待的小廝驕傲的將裡邊的毛衣翻出來?給盛言楚看,感激道:“盛秀才,得知您要來?郡守府,小的那是日也?盼夜也?盼,估摸著您這幾天就?要過來?,所以小的特意穿上了嶄新的兔毛衣,您瞧,這是小的老子娘照著您的法子織出來?的。”
盛言楚上手?摸了摸,笑了笑,道:“織的相當不錯。”
小廝嘿嘿樂,開心的要飛起:“原以為今年不會好過,不成想有您這樣的好人?在,大人?常常誇您,若非有您的點子,咱們臨朔郡的百姓要凍死一大片。”
“大人?呢?”盛言楚已經喝完了一杯茶,聽這些恭維人?的話也?聽了好幾籮筐,再見不到衛敬,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坐在這了。
小廝往廳外看了一眼,見門口的厚重簾子沒人?撩起,忙垂下腦袋笑著答:“大約還在忙百姓修繕房屋的事,這幾天城中放晴,大人?每天都要帶著人?去修葺年初倒塌的屋子,尤其是北邊的百姓巷子。”
臨朔郡城很大,北邊的巷子離葳蕤山十?分的近,大概走半個小時就?能抵達葳蕤山腳。
葳蕤山雪崩後,最先受難的就?是北邊巷子,盛言楚進城的時候就?聽說北邊巷子的積雪到現在還沒化開,下邊還壓著不少人?,隻是兩三個月過去了,人?肯定是救不活了,但?住了一輩子的家園要整合。
衛敬的確在北邊巷子奔波,聽手?下說靜綏的盛言楚今日到了他的郡守府,衛敬歡
喜不已,將手?中的鏟雪撬甩給旁邊的侍衛,火速往家中趕來?。
北邊巷子距郡守府後門近,衛敬一身邋遢的過來?時,兩個守門的小廝不但?不攔還恭敬的行禮,蹲在那的鐘諺青看傻了眼,木木的跑過去學?著衛敬大刀闊斧走路的模樣試圖蒙混過關,卻被小廝狠狠的扔了出來?。
“憑什麼他能進去我不能?”鐘諺青不服氣的指著已經快看不到身影的衛敬。
小廝譏笑:“他?你可知那人?是誰?”
鐘諺青攏著半舊的書生袍子,沒好氣的反問:“他是誰?”
“他是這家府門的大主子!”
“郡守大人??”鐘諺青一聽,喜上眉梢:“嘿,那不就?是我姑父嗎?”
本想像之前那樣大喊大叫的闖進去,忽而鐘諺青狡黠一笑,背著包袱默默的走了。
守門的小廝以為鐘諺青被衛敬的名頭?嚇到跑了,殊不知等這兩個小廝一換班,一個打扮儒雅的書生複又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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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秀才呢?”衛敬一進府就?拉著小廝問。
小廝忙道:“來?了有半個多時辰,夫人?聽說盛秀才還未用午膳,便命廚房上了一桌菜,這會子正在內院吃著呢。”
衛敬一聽,摸摸肚子,笑道:“走,本官正好也?餓了。”
小廝笑笑,指著衛敬身上的臟衣,委婉的提醒:“大人?,你要不換身衣裳再過去?”
衛敬這些天都在北邊巷子忙碌,每日都是抽著午膳的時間回?府和?夫人?一起吃個飯,因時間緊的緣故,衛敬隻洗了手?就?去吃了,家中上下的人?都見慣了衛敬這幅亂糟糟的樣子當然不會說什麼,隻是今天夫人?在內院宴請盛言楚,衛敬若還是這一身灰頭?土臉怕是有些不合適。
“對對對,”衛敬反應過來?,“快給本官更衣。”
一聲令下,外頭?守著的丫鬟端著洗漱用物魚貫而入。
內院,此時盛言楚臉都快笑僵了。
主位上的杜氏自打上桌後就?沒動過筷子,一雙如水的眼睛像看稀奇古怪的珍寶似的,一瞬不瞬的盯著盛言楚看。
“你說你從小跟著你娘?”杜氏提了提肩上滑落的火紅圍肩,笑的慈祥,“自古寡母溺愛,靜綏的水能養出你這樣負氣含
靈的孩子,可見你娘在你什麼身上花了大心思。”
盛言楚放下筷子回?應杜氏:“我娘此生就?我這麼一個孩子,自然是傾儘全力撫育我,言楚心知娘親的艱辛,不敢傲慢頑固,故而隻能乖巧些,勤勉些,以報慈母之心。”
杜氏直起身子,興味的看過來?:“我且問你,靜綏縣令遞上來?的毛衣和?鴨絨夾襖的法子到底是你娘想出來?的還是你?信上說是你娘,但?我細想覺得不太像,郡城繡坊技藝精湛的繡娘比比皆是,她們有些人?從前還在宮裡服侍過娘娘,按說她們見過的市麵?比你娘還多,為何她們就?想不出用兔毛狼毛做衣裳?”
盛言楚靜靜聽著,杜氏說話很柔,不似他娘那般纖弱爾雅的柔,而是帶著一種威嚴的柔,雖是問話的語氣,卻藏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杜氏漂亮的雙手?握著一個精致的小火爐,笑得耐人?尋味:“我略略一琢磨,便知這法子是你想出來?的,隻是今日看到你後,我又覺得此事不簡單,你一個十?歲孩童,又是如何知曉那種針織法子的呢?”
見杜氏打破砂鍋問到底,盛言楚當然不能裝傻,站起身拱手?:“夫人?說的不錯,但?此法子並非是言楚自創。”
杜氏挑眉:“哦?依你之言是哪位高人?想出來?的?”
盛言楚搖頭?:“此法子是言楚偶然在書中看到的隻言片語,具體是誰言楚不知。”他總不能說是幾千年後的人?想出來?的吧,杜氏一心想知道,那他隻能用這種法子糊弄過去。
杜氏沒繼續問,擺擺手?讓盛言楚坐下,又笑著命人?將桌子中間的生滾茸粥盛了一碗給盛言楚。
“你正是長身子的年紀,多吃些。”
杜氏依舊看著盛言楚吃,笑意晏晏道:“野鬆茸難尋,今年時運不好,這些鬆茸還是年前外邊走商送進來?的,我一直留著,聽說夫君要請你來?家中玩,我便早早的讓人?備下了。”
盛言楚有些吃不消杜氏這種過於熱情的樣子,可又礙於郡守夫人?的權勢,他隻能硬著頭?皮吃了兩碗,吃到肚子微微鼓起來?後,杜氏還讓人?往他碗裡添。
“夫人?,我……”盛言楚打了一個飽嗝,托著
小肚子難受的站起來?,正準備拒絕時,門外傳來?一聲爽朗的笑容。
杜氏忙起身迎上去,身後的孟雙貼過來?小聲的提醒:“楚哥兒?,衛大人?來?了。”
盛言楚趕緊低頭?看了看著裝,又摸摸嘴,以防沾到油汙,等衛敬進來?時,盛言楚早已直起身子候在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