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他娘一事,頂多是關押譚訥幾日,再對譚家處一個管教不嚴的責罰就是了,怎麼還審起來了?
“這個小人不知。”小廝道,“小人隻知道衙門有人報了案,據說是跟
那譚書生有關。”
孟雙眼皮子一直在跳,忽道:“楚哥兒,你還記得咱們在荒山野嶺初次見到譚訥是什麼樣子的嗎?”
“他手中有血!”盛言楚回憶道,“我給他倒熱水的時候發現他手腕上還有幾道抓痕,深可見骨…”
“看來他並非被歹人所劫,而是另有緣故。”斷案經驗豐富的孟雙擰眉,道,“如此他應該攤上了命案。”
“走,咱們去衙門看看。”
兩人來到郡守衙門前時,門外柵欄外已經擠滿了人,盛言楚現在是衛敬的義子,圍觀的百姓看到盛言楚後,自發的讓出一條道。
盛言楚還是頭一回享受這種?待遇,對著百姓拱手致謝後,他領著孟雙往衙門內走。
衛敬身著官府斂容看著堂下?,見盛言楚進來,衛敬斜眼看了身邊的侍衛,侍衛持劍大步走過來,引著盛言楚坐到右下首的椅子上。
嘉和?朝斷案有狀師相伴,盛言楚就坐在狀師旁邊。
坐定後,衛敬手中的驚堂木啪的一聲落下,趴跪在地的譚訥嚇的一哆嗦,反倒是另外一邊跪著的男子雙手撐地毫不畏懼。
“狀告譚訥的這人是誰?”
盛言楚來的晚,衛敬不可以因?為盛言楚而將案子重頭開始審,見衛敬冷著臉質問譚訥是否招供,盛言楚偏過頭問起旁邊的師爺。
師爺彎下?身子,指著譚訥旁邊那個衣衫襤褸,臉上傷痕累累的男人,低聲道:“那人才是譚訥!”
“他才是譚訥?”
盛言楚盯著胡子邋遢的男人看了好幾眼,男人此時雖狼狽不堪,但麵容堅毅,聲聲控訴同窗好友竊取他的身份投靠富貴親戚不說,還殺他滅口,說完男人頭重重的往地上一磕,祈求衛敬替他做主。
“所以我一時好心還救了一個贗品書生?”盛言楚瞬間臉一黑,問師爺,“那假的譚訥叫什麼?”
“叫龐武,和?譚書生是老鄉,賣慘說家中無糧,聽說譚書生要投奔臨朔譚家,龐武就起了花心思,半道借口身子不適騙取譚書生和?他下?了馬車,然後趁其不備將譚書生推到了山崖下?邊,好在山崖下?的水結了冰,譚書生掉下?去後並沒有沉入湖底,反而沿著冰河一路進了城。”
“我真是瞎了眼。
”盛言楚罵了自己一句,想了想道,“譚家人呢,譚家怎麼就無人認出譚訥換了人?”
師爺搖頭:“譚家人昨兒出城去禮佛了,還沒回來呢。”
這時,堂中龐武死活狡辯他就是譚訥。
“大人,冤枉啊——”龐武凶悍的瞪向一旁的譚訥,試圖栽贓,“我好心帶你來譚家避難,你竟敢倒打一耙說我假扮成了你?!是!半道歹人過來時,我是扔下?你獨自跑了,但我是迫不得已啊,我一介書生手無寸鐵根奈何不了那群莽漢……”
“你胡說!”真正的譚訥握緊拳頭,尖聲道,“那些人明明與你相識!你還狡辯!”
龐武咧開嘴,逼近譚訥,得意的威脅道:“你有證據嗎?你有本事就將那些人歹人尋來,咱們當堂對證!”
此話一出,衛敬看向譚訥,譚訥卻往地上一跌,無可奈何的呢喃:“那幫人早就不知所蹤,我…去哪裡找他們?”
“無憑無據你說什麼?”龐武傲慢的撇嘴,身子也?不抖了,對著衛敬大喊冤枉,高聲道,“大人,此人忘恩負義,往小人身上潑臟水,還望大人明察。”
譚訥氣?的發瘋,大罵龐武鳩占鵲巢不知羞恥,邊罵邊起身用力的朝龐武身上撲過去,兩人頓時扭打成團。
衛敬鐵青著臉讓官差將兩人拉開?,因?譚家的人還在趕來的路上,所以衛敬暫時沒有處決此案,隻叫人將‘真假譚訥’壓下?去待審。
盛言楚留心看了‘真假譚訥’的表情,聽到衛敬說等譚家人過來指認,龐武顯得一點都不緊張,倒是真譚訥苦著一張嘴連連歎氣。
“孟雙大哥,你跟過去看看。”盛言楚悄聲吩咐,“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
‘真假譚訥’沒有押回大牢,此時就候在衙門後邊。
孟雙過去後,衛敬招手讓盛言楚上前。
“譚訥當初是跟你一道進城的,你可發現他有不對勁之處?”
衛敬想儘快了解此案,省得派人去昌餘縣打聽,一開?一回要耽誤不少功夫,最好這個案子今天就能斷個明白。
盛言楚知無不言:“義父以為城中這個譚訥是真是假?”
“假。”衛敬說的很果斷,“但要有證據才行,真譚訥憑著一張嘴說自己是譚訥可不
成,得有路引文籍,而這些東西都在龐武身上。”
盛言楚嘴角一彎,這不就是上輩子最為搞笑的一個問題嗎——我要證明我是我自己。
“笑什麼?”衛敬忙裡偷閒,將手中的公文批好了,趁著休息的片刻關切的問上兩句。
“這兩日在府上住的可習慣?”
認了親後,盛言楚在衛家夫婦麵前性子逐漸放開,對夫婦二人喂豬一樣的手法進行了控訴,這幾天杜氏送進來的吃食明顯正常了很多。
“義母待我如親子,和?我親娘一樣,這幾天給我做了好多衣裳,說是讓我帶會靜綏穿。”
其實除了衣裳還有很多彆的東西,真要拉到靜綏,得兩輛車才夠。
衛敬明白杜氏愛子的心思,輕笑道:“這些天你多陪陪她,等我忙完春種和?修繕的事,再找個好日子帶你和?衛家的人見一麵。”
盛言楚乖巧的點頭,這時孟雙走了進來,對盛言楚道:“楚哥兒,我問過了,譚訥說他和?譚家人好多年沒有聯係,譚家人對他的麵貌還停留在繈褓中,所以即便是譚家人來了,恐怕也?奈何不了龐武。”
“怪不得龐武那麼囂張!”盛言楚忍不住吐槽,“這樣一來想斷此案,義父隻能多廢點時間派人去昌餘縣打探消息了。”
“其實不必這麼麻煩。”孟雙抱著劍道。
衛敬神色自若的揮筆批閱文書,道:“孟雙說的對,我已經讓人去跟譚家人說了,等會上堂隻管指認真正的譚訥,至於那龐武,等著吃官家的板子吧!”
“義父剛不是說要證據嗎?”盛言楚‘咦’了一聲,“怎麼又?不要證據了直接指認?”
衛敬和孟雙兩人都笑了,衛敬起身點點盛言楚的腦袋,語重心長道:“楚兒以後做了官可不能死腦筋行事,證據是要有,但有些事得巧拿證據,與其廢時間去昌餘縣,不如咱們去炸一炸那個假譚訥。”
盛言楚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是我想繞了。”
“你沒做錯。”衛敬笑,“我初入官場的時候,和?你一樣,事事都循規蹈矩,以為是為老百姓著想,實則他們並不會領情,還會在私底下?埋汰你。楚兒,義父今日就教你一招,日後行走官場時,不必事事都詳看,有些事
你心裡有底就行,旁人要的隻是一個答案罷了,人家要,咱給他們就是了。”
盛言楚大為驚歎,在他心裡,他一直認為古代律法森嚴,所以他覺得事事都要按照律法一步一步的來,今天才知道,原來官場背後並不講究這一套,這跟上輩子所說的‘隻要結果不要過程’是一個意思。
衛敬派人去昌餘縣做察訪,一來一回要消耗不少的人力物力,最終得到的結果不會有變,這樣一來,還不如早早的收買了譚家人‘做假證’。
衛敬不愧是官場上的老狐狸,表麵上正義凜然,實則早已跟譚家人通了氣?,麵對譚家人突如其來一口咬定龐武盜用了譚訥身份,龐武急得在堂上血色消失殆儘。
此案半個鐘頭不到就結了案,盛言楚甚至連桌上的茶水還沒來得及喝就走出了衙門。
衙門外,崔老爺子見盛言楚短短幾日就從農家小秀才搖身一變成了郡守大人的義子,內心是五味雜陳。
本來還有些猶豫和?程家結親的崔老爺子一回到家,立馬吆喝譚崔氏準備上門的東西,當天下午崔老爺子就帶著孫女回了靜綏。
崔老爺子去找程以貴的第三天,盛言楚跟著衛敬去見了衛家族人,衛家族人當然不樂意盛言楚一個外人霸占了衛敬嫡子的身份,可惜衛敬做官多年官威深厚,一個眼神掃過去,幾個喋喋不休的族老立馬閉了嘴。
見過衛氏族人後,盛言楚就算是半隻腳踏進了衛氏家族的人,隻待來日過繼一個孩子給衛敬,到那時,他跟衛家就真的是彼此交融不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