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用說太多,拒絕一個對象隻需要用‘你是一個好人’就夠了?。
“可惜了?。”
衛敬嘖了一聲:“京城張家原是想派個主事的婦人過來瞧瞧,還好因事耽擱了?沒來,不然你娘這邊又沒定下,那邊再來人豈不是鬨笑話?”
盛言楚哼了哼,暗道京城張家壓根就沒看中他娘吧。
距離衛敬給他娘和張郢牽線有半年了,張家若有心讓張郢成家,定會巴巴的過來看一眼他娘,可現在呢,過去了這麼久京城那邊都沒來人,可見張家人根本就沒瞧上他娘。
衛敬何嘗沒看出這點,所以得知程春娘沒有看上張郢後,衛敬重重?的鬆了口氣,鬆口氣之餘,衛敬多少覺得京城張家這幾年未免有些?輕狂和不知好歹。
當年朝廷各方勢力為了探聽皇上的聖意,便攛掇老帝師厚著臉皮去皇上跟前打聽,老帝師深知張家後繼無人,為了在臨死前拉一把張家,老帝師竟糊塗到做了?出頭鳥。
帝師本該是朝廷的清流之輩,沾染上皇儲之爭的臟汙後,皇上對老帝師的信任宛如高樓大廈一夜崩塌。
衛敬有時候在想,皇上後來之所以避開中宮之子四皇子反而去立淑妃之子為太子,大有跟老帝師置氣的意味,畢竟張家是出了名重?嫡庶的人家。
“此樁婚事不成也罷。”
衛敬絲毫不覺得程春娘這種?知趣的女子會找不到好下家,目光興味:“你娘的事我會留心看著,若碰上好的男子,我提前知會你。”
盛言楚想說沒必要麻煩,但看著衛敬興致勃勃的樣子,他也不好拒絕。
兩人在書房說了?張郢和程春娘後,旋即扯到盛言楚的課業。
“梅自珍書單上的書我都幫找齊了?。”
衛敬用力的推
開一麵牆,轟隆一聲響後,現出一間密室。
盛言楚驚奇的走上前,望著密室裡四周擺滿書的牆壁,不由張大嘴:“好多書哇。”
衛敬像個小孩子一般驕傲的介紹:“我在臨朔呆的年歲最久,每每外邊的官員找我喝酒玩鬨,我若不想去便會躲到這四方天地裡看書,裡邊的書都是我近些?年搜羅來的,有科舉用的,也有一些?雜文奇談。”
指了?指西北角的小書架,衛敬道:“這些?是你要的書,這幾天我要忙著鄉試和院試,你若覺得沒事乾,可以來這裡讀書,但也彆時時刻刻窩在這…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盛言楚開心的跑到小書架前,果然,上麵擺放的全是梅自珍書單上的孤本。
“義父,我能抄錄嗎?”盛言楚激動的問。
“當然。”衛敬毫不介意,“這些?書你全部拿回家都行。”
他又沒後代要科舉,留著也無用。
盛言楚眼神逐漸發亮,捧著書歡呼雀躍的喊了?好幾聲義父。
衛敬沒在郡守府久留,陪程春娘和盛言楚吃了?一頓飯後,就帶著人去了?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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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六,朝廷派來的正副主考官跟隨衛敬入闈,一道參加簾上馬宴的還有靜綏等書院的山長和教?諭。
宴席後,所有人要跟著衛敬叩拜孔聖人和文昌帝君,之後自有官府的衙役領著山長和教?諭們去後院住下,這些?人一旦進到後院就不可以再出來,直至鄉試和院試發榜結束。
鎖好後院的門後,持劍的官差立馬將後院圍著水泄不通,從這一刻開始,後院裡的人在裡邊自此沒了自由,整日做的唯有批閱科考卷子。
而像衛敬這些?手上有考卷的官員當然也不能鬆懈,這一個月裡他們絕對不可以踏進後院半步。
初八當天,盛言楚跟著一幫府學的書生登上高塔眺望東南角的貢院。
今年特殊,為了岔開院試和鄉試進?出貢院的人流量,衛敬將貢院的四邊大門都打了?開來,因而盛言楚看到了一幕這輩子都難以忘卻的盛況。
此時的貢院宛如一塊碩大的方糖,拎著籃子穿戴整齊的書生像螞蟻一樣從四麵八方湧過來,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貢院這塊方糖,隻不過有些?人進去後品
嘗的是甜滋美味佳肴,有些?人卻是遺憾的苦果。
“今年果真比往年要嚴謹,盛小弟你快看那——”
幾個府學的書生指著貢院門口,七嘴八舌道:“往年院試和鄉試五個考生隻需兩個作保人,今年竟增了?派保人,嘖嘖嘖,這樣要是還能出事,怕是要遭殃一堆的作保人。”
科考時從來不缺考生作弊和結保廩生徇私受賄的事,盛言楚猶記得當年他縣試那年那個慘死的秀才?,不就是因為受賄死無全屍的嗎?
據他所知,院試和鄉試的做保規則比童生試要嚴謹的多,這些?作保人要跟著考生一路到放榜才?能結束,並不是說做保人收了銀子就能逍遙的躺在家睡大覺,當書生們在貢院答題的時候,做保人必須候在貢院外邊,哪個考生出了差錯,學政官在扣考書生的同時還會查究作保人。
在他眼裡,作保人是一個很危險的職業,但作保人同時還是一個暴利的行業,就好比今年,這些?作保人可以毫無忌憚的給很多考生做保,一場考試下來,不說幾十兩的白銀,有時候上百兩的家當都能爭得。
像這種?大型的科舉,能推出來做保的幾乎都是舉人老爺,古言常說窮秀才?富舉人,這話不是沒道理。
盛言楚的視力相當不錯,老遠就看到了做保人堆裡的崔家老爺子,崔方儀已經和他表哥定了?親事,所以這回他表哥的做保人直接選了?崔老爺子,不僅有麵子還節省了?一大筆開銷。
朝廷的鄉試一共有三場,每場要考三天,因考試時間要九天六夜,所以朝廷將三場考試隔開,也就是八月初八、初十還有十四這三天是秀才?們進貢院的日子。
院試就相對要簡單些?,隻需要考兩場,攏共是三天,同樣是初八進場。
盛言楚來郡城後去崔家找過程以貴,院試上的注意點自有崔老爺子在一旁提點,作為表弟,他則獻上了?自己研製的驅蟲粉。
考棚狹窄臟汙,眼下又是一年中最熱的幾天,這幾日城中的飛蟲到處都有,又逢科考年,醫館裡的藥粉價錢翻了?一倍後緊跟著又翻,崔家花了重?金才?買到一點藥粉,但盛言楚看過了?,醫館為了掙錢,故意在藥粉裡邊摻了?
很多傷身子的藥。
這也是為什麼每回科考結束之後書生們臉色都不正常,多半是因為這幾天在考棚中吸了太多有毒氣體?的緣故。
盛言楚自製的藥粉剛打開後氣味是有些?濃,但放在考棚裡隻會熏蟲不就擾亂考生的心智,聞久了?還有提神醒腦的作用。
盛言楚顛了?顛腰間掛著的藥囊荷包,程以貴和夏修賢等人有了?他研發的無毒驅蟲粉,光這一點上就比旁的書生要優勝一大步,他能為朋友做的隻有這些?,剩下的全靠他們自己把握了。
許是盛言楚的目光太過炙熱,排在隊伍中的程以貴忽而朝著高塔揮手,顧及此時在貢院門口,程以貴便忍住了嘶吼的念想。
盛言楚笑著招手示意,塔上站了?很多老百姓,貢院門口的書生不敢大肆喧嘩,但他們這些?人可以,故而盛言楚雙手攏在嘴邊,高吼:“表哥,加油——”
一聲叫喚,惹得貢院門口一群書生都羨慕的望過去,在場的人都不明白盛言楚喊的是什麼意思,但明眼人都能聽出來這是鼓勵之類的話語,高塔上的老百姓見盛言楚開了?腔後,紛紛有模有樣的學著喊。
一時間,貢院附近的呐喊鼓勵聲響徹雲霄。
聽著四周一聲又一聲熟悉的話語,盛言楚覺得自己就像飄在雲朵之端,心曠神怡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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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是開考隻是進場的日子,所以站在貢院門口的衛敬等官員並沒有對此黑臉。
衛敬換了一身官服威嚴的立在貢院大門口,聽到呐喊聲後,衛敬下意識的眺望遠處的高塔,掃了兩眼,最終定格在欄杆處揮舞著手心潮澎湃的盛言楚身上。
此時群情鼎沸,貢院門口的書生們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精神抖擻,背著手站在衛敬身側的一位華服貴公子順著衛敬的目光看向高塔,見一小小少年意氣風發的站在高塔上和旁邊的書生說說笑笑,貴公子側開身子看向衛敬。
“那孩子莫非就是大人的義子?”
五皇子長相俏母,周身的矜貴氣質卻無時無刻不彰顯他是皇帝兒子的事實,五皇子幼時在宮中受了宮妃的迫害,因而身子護不住暖氣,在八月這種?悶熱的季節中,五皇子肩上竟還披了衣裳。
衛敬收回目光,
微躬著腰道:“是他,過了?中秋就十一歲了?,是個秀才?。”
五皇子轉了轉手腕上的佛珠,一雙深邃的眼睛卻笑對著高塔上的盛言楚,滿意的道:“衛大人好福氣,此番來臨朔郡父皇還提了?這位小秀才?,等科舉事宜完畢,你帶他過來見見我,我好回京跟父皇交代。”
五皇子的話一落,剛悄悄湊上來的翰林官笑了?笑,又退了?回去。
衛敬沉聲應是,回了?五皇子後,衛敬過來問翰林官可有意願去衛府吃頓便飯,翰林官直搖頭:“不了?不了?,五殿下既是得了?皇上的旨意過問盛家小秀才?如今的狀況,是私事,我一介臣子怎好過去打攪。”
跟隨五皇子來臨朔的翰林官是四皇子的人,翰林官來靜綏除了主持科考,另外就是幫四皇子試探盛言楚的為人和才?學。
在此之前,翰林官一直以為九歲高中秀才?的盛言楚是個可造之材,可今日見了?高塔上的小屁孩後,翰林官頓時沒了?拉攏的心思?。
既然已經有了?說辭回四皇子,翰林官覺得他沒必要再跟五皇子和衛敬周旋。
在翰林官眼中,衛敬這種?不知世故的臣子絕對不可能跟不善言語登基無望的五皇子攪合到一塊。
沒了翰林官這隻隔牆的耳朵,五皇子看盛言楚的目光變得肆無忌憚起來,盛言楚和程以貴打了?招呼後,試圖在四個大門外找夏修賢和馬明良的身影,找著找著,視線不期而遇的和正門外的五皇子對上。
兩人目光隔空對峙,忽而一陣風吹來,五皇子衣擺上蟒紋隨風蕩起,下一息五皇子握著佛珠的手拎了拎腰間的玉葫蘆蓮花禁步壓住衣擺,夏風馳騁而過時,隻聞環玉叮當脆響,不見衣玦翻飛。
盛言楚心裡翻江倒海的湧動,待五皇子進?了?貢院後,盛言楚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剛才?進?去的那人是誰?”
書生們議論紛紛。
“衛大人對其畢恭畢敬,瞧著應該不是朝臣。”
“小小年紀一身貴氣十足,莫非是宮裡的皇子?”
“皇子來臨朔郡乾什麼?”
有關三位皇子前往地方磨煉的事,老皇帝並沒有對外提及,書生們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不可能是皇子,八月科舉忙得很,皇子來臨朔郡乾嘛?無人接待他啊……”
“那他是誰?難不成是朝臣?可這歲數未免小了些?……”
書生們各種?說法都有,然盛言楚內心卻極為篤定。
——剛才?進?去的那人就是皇子。
在嘉和朝除了皇子能穿蟒袍外,彆無他人。
如果他沒猜錯,那人有可能是他義父口中的五皇子,也就是送他科舉書單的梅自珍。
換言之,還是他即將要跟隨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