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綏有跟楚兒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程春娘猛然一頓:“那人?在哪?”
“在……”盛言楚不知怎麼說好,含糊道:“娘,你就說你有沒有弟弟?”
“你外祖母就我跟你舅舅兩個孩子,你娘我是?最小的,哪來什麼弟弟?”
程春娘覺得兒子在說笑,剝了顆剛煮好的茶葉蛋給盛言楚,眯眼道:“你莫不是?看走眼了吧,瞧你跑得滿頭大汗的,快進?去擦擦換身乾衣裳,可彆著?涼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大概是?被去年那場大雪給嚇到了,接近年關?老百姓紛紛做起囤糧囤菜囤菜的事。
程春娘隨大流,發動鋪子裡的人?都去醫館排隊才買來十來包禦寒的中?藥,能不能熬過冬天不說,隻那高昂的價格就驚得程春娘下巴都掉了下來,所以現在是?能不吃藥就彆吃藥,藥跟白銀一樣稀有,誰家吃得起?
盛言楚聽話的去後院換了衣裳,袖子都沒穿好就跑了出?來,嘴裡含著?一個茶葉蛋,邊嚼邊問:“娘,要不你問問舅舅?”
他懷疑他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
程春娘正在後院將曬乾的大頭菜往壇子裡裝,聽到這話,佯嗔道:“你娘記性好著?呢,真要丟了孩子你娘會一點?都不知情?又?不是?丟小貓小狗。”
說著?還逗逗旁邊啃骨頭的盛小黑:“是?不是?呀小黑?”
盛小黑驀然抬頭朝程春娘汪汪兩聲,盛言楚快速的將腰帶係好,蹲下身摸摸盛小黑油光鋥亮的狗腦袋,不明所以道:“娘,你是?沒見過那人?,簡直了,跟我就像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若不是?他年輕,我還以為他是?我爹呢!”
“你爹?”程春娘想?起成親七年後再見盛元德的場景,輕飄飄的嘁了一聲:“老天爺憐惜我,大抵是?看在你那個爹沒抱過你也沒喂養過你,所以你長得和他還真沒哪地方相似。”
微微側過頭,程春娘睨了眼兒子。
眨眼的功夫,從?前那個在她懷裡哇哇大哭的孩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長得比她還要高,模樣清美新穎,和大哥還有侄子魁梧的身姿的確有所不同?,但細瞧眉眼,兒子和她娘
有幾分像。
眼睫翹而卷,眸子清澈明亮,皮膚比她一個女?人?還要白,此等風姿特秀的孩子若是?生在貴人?家,尚公?主或是?娶高婦女?都要得,可惜命不好投身到了她肚子裡。
程春娘打量盛言楚的時候,盛言楚也在回味他娘的話,盛元德沒發胖之前並不醜,和巴柳子有的一拚,反正是?他娘喜歡的硬漢形,可惜後來流連花叢將身子整垮了,說起來他跟他爹確實不太像,唯一遺傳到盛家基因的大概就是?身高了吧?
十歲之前他還擔心自己會不會是?老盛家長得最矮的人?,過了十歲大關?後,他就跟春田裡的草一樣,發了瘋的往上長。
才一年而已,他如今長得比他娘還要高一些,這幾個月總是?會做飛翔或是?從?高空墜落的夢,按老一輩的話說,他還要繼續長。
見兒子沉浸在疑惑中?,程春娘笑道:“這有什麼打緊的,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若想?弄明白這個,不如直接去問那人?唄?或是?請他來鋪子也成,娘也想?好好的看看這個跟我兒子長相俏似的人?,指不定是?娘的另外一個兒子呢!”
昨兒程春娘搜羅了一堆冬節裡能用得到的東西,趁著?城中?來了一行去西北的商隊,程春娘便掏銀子讓商隊將衣裳和吃食送去給巴柳子,乾完這樁事,程春娘心情好得跟三月天似的,竟也學會了在閒暇之餘和盛言楚開玩笑。
盛言楚被他娘的豪言壯語驚得瞪大眼,灌了口茶將掛在嗓子眼的茶葉蛋吞下去後,忍不住笑道:“我隻想?要弟弟妹妹,哥哥就算了。”
那男人?若是?他哥哥,那他跟王永年又?是?什麼關?係?
想?想?就彆扭。
“去你的,什麼弟弟妹妹!”程春娘拿乾巴巴的菜梆子打盛言楚的胳膊,氣?笑道,“這種話也是?能瞎說的?”
盛言楚跳起來躲,難為了盛小黑這個狗勾夾在中?間不知道幫誰好。
母子倆正鬨得,忽然後院布簾處傳來‘砰’的一聲響,程春娘聞聲望去,高舉菜梆子的手驀然僵在半空。
太像了……
程春娘看看門口不小心踢倒木桶的男人?,再看看抱著?盛小黑閃到一邊的兒子,恍惚之
間,程春娘似乎在黃泉儘頭看到了兩個兒子,一大一小。
視線往下移,待看到男人?敞開的雪白胸膛,程春娘眼睫顫顫,不自在的挪開目光。
盛言楚比程春娘還不淡定,他腦子裡現在就一個問題,這男人?找上門是?為了替王永年報仇的嗎?
門口男人?身段頎長,愣生生將後邊跟過來的程以貴和梁杭雲擋在外邊進?不來。
“談談?”
男人?宛若神邸般降臨,一身拖地的紅衣和眼前這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男人?的突然到來,瞬間在鍋子鋪掀起一陣熱議。
“這人?誰呀?比小娘子還俊!”
“你不覺得他和盛秀才長得像嗎?”
“像嗎?我覺得不像啊,這男人?明顯比盛秀才有風情!”
“閉嘴吧你,小心盛秀才聽到你這臟言穢語趕你出?去!”
“嘿嘿……”
……
盛言楚這會子沒功夫理會外頭那幫看熱鬨的人?,男人?體力不及盛言楚好,一路從?王家跑到碼頭,累得扶在門框邊喘氣?,縱是?這樣狼狽的模樣,卻也有一番俏若徐公?的豔麗。
盛言楚隻覺天旋地轉,此刻腦子糊得跟米漿一樣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男人?一步一步的往他麵前走,盛言楚心哽了一下,下意識的道:“我跟王永年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上輩子見過太多男人?或者女?人?為了愛情,瘋狂到不去找出?軌對象出?氣?反倒拿刀砍殺情人?的新聞,這男人?不會是?來報複他的吧?
程春娘想?像平時一樣護著?兒子,可看到男人?那張臉,程春娘吞吞口水。
“你是?誰,找我家楚兒做什麼?”
男人?瞥了眼程春娘,笑得燦若星辰:“姑娘莫怕,我隻是?想?跟他說說話罷了。”
“姑娘??”盛言楚眼珠子差點?跑出?眼眶。
剛把鬨事的人?趕走鎖好後院門的程以貴和梁杭雲均倒吸一口涼氣?,看男人?就跟見了精怪一樣瞠目,不愧是?服侍人?的小館,嘴就是?甜啊……
程春娘抓住身邊的柱子才穩住心神,自從?生了兒子後,快有十來年沒人?這麼喊她了吧?
將隨風吹起的鬢邊發撩到腦後,程春娘輕咳了一聲,結巴道
:“那什麼…咳,楚兒,你們聊聊?”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程春娘直覺這個貿然闖進?門的男人?不是?壞人?。
男人?挑眉看向盛言楚,腳下的盛小黑憨頭憨腦的要跑過去,被盛言楚一巴掌拍得不敢動彈。
“聊就聊!”盛言楚繃著?臉,他才不怕呢,他又?沒有勾搭王永年,憑什麼要在這男人?麵前矮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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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見了小屋後,程春娘一把就蹲在門口偷聽的程以貴揪到一旁。
“這人?是?誰?瞧著?打扮不像個正經人?!”
對男人?的好感?歸好感?,來曆還是?要尋摸清楚。
程以貴嘿嘿笑:“姑姑,這人?你絕對想?不到他是?做什麼的。”
程春娘心頭一緊:“做什麼的?”
程以貴不好意思大白天的說這個,尤其還是?跟長輩,便拉著?梁杭雲過來說,梁杭雲被程春娘冷冷的眼神盯看得心頭發慌,想?都沒想?就道:“是?靜綏兔兒館的兔兒爺,做什麼的我不知情,隻知道他是?書院王永年王童生多年的相好之人?。”
“他是?相公??!”程春娘的臉頓時一黑。
扮演女?.優伶的男人?在嘉和朝極為吃香,除了反串,這些男人?還會上門提供特殊生意,和兔兒館的男人?一樣在民間統稱為相公?,按嘉和朝三教?九流的排序,男妓排在末尾。
充當男妓的大多是?容色嬌媚的男人?,這些男人?除了霸占有權勢的女?人?外,還會勾著?其他男人?魂不守舍,在家抹淚的妻室便給這等以男色侍人?的後代起了一大串難聽的稱呼,什麼兔崽子兔羔子兔蛋子這些罵人?的話先前都是?從?兔兒爺身上傳開的。
擱在幾年前,程春娘定要衝進?去將男人?給趕出?來,當年她男人?七年不回家不正是?被這群以色侍人?的下九流之人?給教?壞了嗎?
程春娘氣?得手發抖,想?進?去罵人?卻又?礙於此時是?在鋪子,她跟盛元德的事城中?很多人?並不知情,若是?鬨開不好看。
“姑姑冷靜點?。”程以貴很快回過神,要問他姑姑最恨的是?什麼,當屬妓人?!
程春娘瞪著?眼睛,怒斥道:“楚兒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