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 135 章【三更合一】(2 / 2)

“好些傷口其實並?不深,但那些將?士長時間浸泡在海水中,傷口潰爛嚴重,久而不得治胳膊小?腿都壞死了,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官兵都沒能跟著襄林侯榮歸京城,悉數被襄林侯以一點銀子就打發?掉了,如今人都在南域苟著生存。”

盛言楚深深吐息兩次才沒將?臟話罵出口。

這是人乾得事嗎!

“三司找來的人證就有當年的殘兵,這些人一登上大殿就淚流不止,直呼襄林侯是個畜生,說是好心讓他們在南域靜養,實則是將?他們棄了,將?士做逃兵是死罪,棄軍也是死罪!爺爺的人說襄林侯的棺材甭想下葬,就等著皇上下令開棺鞭屍吧。”

夏修賢聽到這迷茫地?看向?盛言楚。

“楚哥兒,皇上不會放過襄林侯的餘孽,皇上若是罰金家,那你怎麼辦?”

盛言楚苦笑:“皇上若收回商戶科考的旨意,那我就是罪人…”

李蘭恪和夏修賢相視一眼,齊聲喊:“楚哥兒…”

“你們用?不著勸慰我。”

盛言楚目清如泉,環視二人道:“等宮裡的消息吧…這道聖旨不能下,倘若下了,那我就去?跪街,我便是拚了這條命也要保住商戶科考的恩赦。”

李蘭恪忙嗬斥:“楚哥兒,你這是作甚?!什麼人才去?跪街,十惡不赦的罪人才會去?,你若去?了,你讓宓姐兒怎麼辦?”

跪街和敲登聞鼓不同,敲登聞鼓是心有冤氣替自己?鳴不

平,跪街則是堵上這條命麵聖。

京城四大街交彙處有一個石頭杌子,周圍圈了一層鏽跡斑斑的鐵鏈,上去?跪著的人意味著生死看淡,一般這種情?況下,皇上都會見?跪街之人。

跪街之所以成為十惡不赦的代名詞,主要是因為在老百姓眼裡,能膽大到將?生死拋之腦後的人都不會是好人,好人誰不怕死?

所以還沒等跪街的人上達天聽就會受到周圍百姓爛菜根子圍攻。

最近一場跪街事件要追溯到五十多年前,據說跪街的是個婦人,因家中婆母和丈夫要將?她休棄另娶,那婦人敬公婆善待夫君,被休棄後告官官不應,娘家人又滿心嫌棄,走投無?路之下,婦人跪街將?遭遇說給先帝聽。

先帝聞之大怒,當場將?婦人夫家和娘家人流放苦寒之地?,而那婦人報仇後一頭撞死在石頭杌子上。

一聽盛言楚要跪街,李蘭恪第?一個不答應。

“有爺爺在呢,你怕什麼!你去?跪街保住商戶子科考的聖旨,可宓姐兒怎麼辦?你想讓她還沒出嫁就做未亡人?”

盛言楚當頭破了一瓢冷水倒也清醒了,對啊,華宓君怎麼辦?何況他答應過他娘不走歪門邪路,他若是有三長兩短,他娘怎麼活下去??

見?李蘭恪不停數落盛言楚,夏修賢忙站出來打圓場。

“李兄就彆罵楚哥兒了,他現在腦子怕是糊得跟漿一樣?,太?子在殿上彈劾他的狀元身份,商戶一旦沒了科考機會,最先受累的是楚哥兒,他才考中狀元沒兩個月呢!”

李蘭恪嘔的要命,連連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盞都跳了起來。

“大不了不當狀元就是了!我李家將?宓姐兒許給他看中的是他的狀元身份嗎?”

夏修賢眼疾手快的扶起茶盞,嘴裡嘟囔道:“李兄消消氣,楚哥兒他哪裡是在意他的狀元之位,他是同情?外?邊那些商戶,商戶更改門楣不易,當年便是有皇上那道聖旨在,楚哥兒在縣學依然遭了不少?白眼,現在聖旨要收回,那些商戶書生如何自處?來自同窗的嫌棄和鄙夷能寒人心的!”

李蘭恪幽怨地?睨著盛言楚,聞言歎道:“我隻?知商戶狡詐多端,今日才知你這一路的艱辛,你彆怪

我說話難聽,商戶科考隻?是一時權宜,再過幾十年,像你這樣?的商戶子既掌權又掌商的,朝廷勢必會降旨打壓。”

盛言楚嘴裡發?苦,這道理他一直都懂,封建王朝以小?農經濟為基礎,商戶子坐上官位後必須在商和官上選一個,兩者都要未免貪心。

便是這樣?既定的結局,他還是想搏一搏。

屋內靜謐一片,院中蟬兒叫囂不止,三人皆聽得煩,等半天也不見?戚尋芳身影,盛言楚耐不住往烈日中走。

夏修賢被翰林院的事絆住腳不能跟著出來,李蘭恪不放心便隨盛言楚一道往外?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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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腿長,轉眼就來到了翰林院外?。

驕陽似火炙烤著大地?,熱浪滾滾襲來,盛言楚熱得汗水澆頭,他體力好,小?跑半刻鐘便感到了皇宮那條街口。

“楚哥兒你等等我——”

後邊的李蘭恪追得筋疲力儘,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李蘭恪張著乾涸的嘴大喘氣。

“不行了,我跑不動了,你也歇歇吧,前邊咱們進不去?。”

盛言楚胸口起伏不定,抹了把汗水走到李蘭恪麵前。

塞了顆薄荷糖給李蘭恪,盛言楚靠著燙手的牆休息,邊嚼薄荷糖邊盯著宮門之處。

皇宮前這條道沒有栽種綠蔭,烈日當空連風的影子都看不到,悶熱粘稠的空氣像是被凝固住了,團團的將?兩人壓在這片蒸籠當中。

盛言楚睨了眼腳下兩小?撮黑影,對李蘭恪道:“蘭哥,你先回去?吧,我不會衝動做傻事的,我就是想看看早朝什麼時候散。”

李蘭恪吞下薄荷糖,徑直往地?上坐倒。

“我陪你一起等。”

“不用?…”

李蘭恪翻白眼:“什麼不用??爺樂意坐在這曬太?陽!”

盛言楚麵皮燙得能蒸蛋,聽到這句‘爺’,嘴角不由彎下,跟著席地?而坐。

將?外?衫擋在頭上遮陽,盛言楚俊眉微挑,目視前方。

兩人就這樣?傻乎乎的等到宮門開,宮門一開,兩人忙跳起來。

“誰來了?”

烈日曬得頭暈,李蘭恪又貧血,站起來時隻?覺天旋地?轉,好半天都看不清前邊的人影。

盛言楚胳膊借給李蘭恪攙扶,眯著眼道:“是熟人,走——”

盛大人?”詹全擺手讓隨行先去?忙,自己?則大步過來,驚訝出聲,“您怎麼在這?”

左顧右盼後,詹全似有幾分感慨:“您可是因為今日殿上三司會審的事?”

盛言楚點頭又搖頭,舔舔乾裂的嘴皮:“詹將?軍,皇上還沒散朝嗎?”

這都過午時了。

“沒呢,”詹將?軍緊了緊手中的劍柄,壓低聲音道:“盛大人放心,襄林侯一案牽扯不到您頭上的,太?子和四殿下狗咬狗,兩敗俱傷。”

盛言楚激動地?追問:“金家呢,金家可有礙?”

金家有罪,但亦是他的恩人。

詹全麵色不太?好看,抬鞋踢飛腳邊的小?石子,抬眸看著盛言楚:“不瞞盛大人,我這趟出來就是要去?金家。”

“抄家?”

“不能夠,”詹全健碩雙臂抱住劍,搖頭道:“金家嫡女和五殿下尚有婚約,五殿下適才開口求情?,這可是以往沒有的…皇上破天荒竟允了五殿下所求,隻?叫我將?金家男丁拿住。”

盛言楚拽緊衣袖:“抓男丁莫不是…”比對著脖子哢嚓滑幾下。

詹全笑出聲:“這我就不知情?了。”

李蘭恪忍不住插嘴:“還不如抄家呢,沒了男丁,家裡那些錢財哪裡守得住?女人怎麼辦?”

盛言楚擔心金家女眷遭歹人趁亂下手,忙對詹全道:“詹將?軍,能否幫我一個忙?”

一向?不打感情?牌的詹全眉眼閃動幾下:“您說。”

盛言楚正色道:“想必將?軍也知道我從科考是金家給的恩典,如今金家有難,我得出手相助,隻?那和南域海賊勾結的罪名由不得我去?求情?,眼下隻?希望將?軍能給金家女眷留點情?麵。”

“盛大人果真?是個義氣人!”詹全抱拳拱手,沉聲道:“大人放心吧,此?事我會辦妥當。”

詹全走後沒多久便又匆匆帶著手下進到皇宮,李蘭恪隻?覺自己?再曬下去?要成肉乾,二話不說拉著堅持等散朝的盛言楚往李家走。

命小?廝去?翰林院請了半天假,李蘭恪和盛言楚坐到李老大人麵前。

李老大人將?棋盤擺好,抬眸瞥了眼坐在那不停喝水的孫子。

“蘭哥兒,你回院子洗洗再過來,一身汗臭味

像什麼樣?子!”

李蘭恪心知爺爺有話要跟盛言楚說,放在茶壺抬腿出了院子。

盛言楚努力喘勻氣息,手往身上擦了擦,坐到棋盤對麵執起一子落下。

李老大人沒動,給盛言楚倒了一大杯涼茶。

“商戶科考的旨意遲早有一天.朝廷要收回去?,你這次替他們爭取,保不齊過兩年又出事。”

盛言楚咕了兩口水,頓了頓,緩緩道:“商戶科考已經執行十年,這期間出了多少?安.邦治國的人才?披荊山的百姓山貨無?路售賣,是商戶縣令出主意帶著披荊山百姓發?家致富。”

拿起一顆棋子擋在桌上,盛言楚一字一頓:“前年鹹慶郡出土匪,衙門官差膽小?怕死,商戶官員便自掏腰包找江湖人士剿匪。”

“大前年康靈郡百來戶家中嬰兒被盜,那康靈郡郡守倒是個正正經經的文人,可他怎麼做的,隻?說孩子找不到再生一個,到頭來還是下麵的商戶小?官聯合起來將?歹人抓了…”

李老大人勸說的話哽在喉嚨裡,盛言楚說一件事便往桌上疊放一顆棋子,不消片刻,棋盤上黑子儘數落到了桌上,隻?留白子孤零零的躺在那。

“老大人,人人都說商戶奸詐,可商戶做得好事並?不少?,哪一回各地?有災情?不是商戶衝在前頭捐錢捐糧?”

“楚哥兒,老夫懂你的意思,但商戶專權會出大事的,你放眼瞧瞧,這十年來有哪個商戶官坐上高位了?沒有。”

盛言楚傲然一笑:“我科考本就不是為了做高官,便是做一個小?小?縣令也滿足,有田產傍身,有鋪麵供著,我何必往高位上爭?”

“那你下場科考乾什麼?”李老大人扁嘴。

盛言楚簡而概之:“正名。”

“打從我第?一天進私塾就被人指著鼻子罵是投機倒把的貨色,這一路白眼、輕蔑、鄙夷,我見?過太?多,後來得義父庇佑,這些難聽的話語才漸漸消失。如今我是商戶中頭一個狀元,我自然要替商戶子多考慮,好叫天下人知道商戶雖身份低位,但行事經商坦坦蕩蕩,那些所謂的奸詐卑鄙之人,敢問其他行當中就沒有嗎?”

冷哼一聲,盛言楚續道:“襄林侯還是世家出生呢,他和南域海

賊勾結,怎麼老百姓不說世家子都是混賬?柿子總是撿軟的捏,見?我們商戶好欺負就什麼臟水都往我們頭上潑。”

李老大人嘴角一抽:“你既有心幫商戶,老夫也不好乾看著。”

盛言楚耳朵漲紅:“老大人,我是一時氣不過才多說了些,並?不是想讓您老人家幫…”

“你呀,”李老大人躺在搖椅上晃悠,眯著老眼笑:“且寬心吧,外?頭傳太?子彈劾你的狀元頭銜,你彆聽他們胡扯後心慌慌,皇上開金口點你為狀元,豈會因為金家有罪就連坐到你?”

盛言楚說了一堆嗓子早已乾的冒煙,邊喝水邊聽李老大人說。

“日後你當然還能相安無?事的做翰林官,但剩下那些商戶書生怕是多災多難。金家落難,落在金家頭上的皇恩自然要撤走,不過聽你剛才說的那些商戶官員的事,老夫倒覺得商戶科考其實可行。”

盛言楚挽起手袖,捧著茶壺打嗝,小?聲嗶嗶:“不行能執行十年?”

李老大人笑:“你小?子有力氣還是留著去?皇上跟前皮吧,走,咱們進宮。”

“進、進宮?”盛言楚忙放下茶壺,期期艾艾地?問:“皇上現在會不會不想見?我?”

他和金家一樣?是商戶,老皇帝見?到他不生氣?

李老大人撫著胡子,笑著耐人尋味:“今日大殿上吵得火熱,可那幫人獨獨將?你這個大功臣忘了。”

盛言楚愣住:“大功臣?”

李老大人拉著盛言楚就往外?走,輕笑道:“沒有你,皇上永遠都不會知道南域戰事裡麵的陰謀,你說你是不是大功臣?”

盛言楚羞赧:“皇上讓我監察襄林侯身後事,我也是誤打誤撞…”

李老大人坐上轎子,撩開帷布:“盛小?友,你得跟宓姐兒多學學才好。”

說著,李老大人拍拍自己?鬆弛的臉皮,哈哈大笑:“臉皮厚些有時候並?不是壞事,待會進宮麵聖,老夫讓你說話時,你旁的彆扯,就說你為了查南域戰事疲累至極,怎麼淒哀怎麼開口,可懂?”

盛言楚懵懵點頭。

賣慘嘛,他可以的。

-

兩人進宮時早朝已散,老皇帝倦得倒在榻上打盹,眼皮還沒碰上呢,就聽苗大監尖著嗓子說李老大

人過來了。

末了,苗大監補充一句:“李大人身後還跟著盛翰林。”

老皇帝木了木,他記得他沒應太?子的要求剝奪盛言楚的狀元吧?

進禦書房前,盛言楚活動了一下臉部肌肉,用?力的掐了一把腰部,疼得齜牙咧嘴眼眶飆淚時他快步走了進去?。

老的頭發?亂糟糟不修邊幅,小?的紅著眼癟嘴哭…

老皇帝頭疼地?望著兩人朝他走來,李老大人是恩師,見?李老大人掀袍欲跪,老皇帝嚇得心肝一顫,叉著酸脹的老腰快速起身扶住李老大人。

“老師行這麼大的禮作甚?折煞我了。”

老皇帝六十多歲,胡子白,頭發?白,麵對李老大人,還是得彎腰。

李老大人不愧是教授帝王的先生,先是聲淚俱下的將?自己?養育華宓君的苦訴說了一遍。

老皇帝腰疼禁不住站,李老大人站久了雙腿打顫,歲數加起來有一百五十多歲的兩個老頭相互攙扶著坐到榻上,李老大人哭完華宓君,又哭盛言楚。

“慶之…”老皇帝的字。

李老大人抹淚,再喊一聲:“慶之哇,宓姐兒那孩子你是見?過的,驕縱蠻橫,好不容易有盛小?友這樣?的孩子願意將?她娶回家,若盛小?友丟了官,我宓姐兒的親事豈不是又要熬?”

老皇帝已經好多年沒聽到彆人喊自己?的字了,乍然一聽,老皇帝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總感覺人又回到了年輕讀書的時候。

“老師說笑了,宓姐兒那孩子乖得很,她要嫁自是要嫁我朝最好的兒郎,隻?老師又不願我插手,不然我定給宓姐兒配一個…”

“老夫就要盛小?友!”

老皇帝可不敢回嘴,瞥了眼站在那的盛言楚,李老大人趁機招手讓盛言楚過來。

盛言楚心領神會,跪地?學李老大人開始抽噎,話裡沒邀功,隻?單說他聽到了謠言,說皇上要撤他的狀元,趕他出京城,還要禁止商戶科考……

“我、”老皇帝委屈,霍然站起身踉蹌兩步,大叫:“朕沒有!朕何時說過這些話?那都是太?子之言…朕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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