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 156 章【三更合一】(1 / 2)

屋外?銀裝素裹,盛言楚裹衣出去時,砂礫大的雪籽劈裡啪啦的往他臉上砸。

“趙兄!”盛言楚舉傘快步迎上去。

趙蜀吐出一口白氣,扶著身邊的女人緩步走上台階。

這次來京城會試,趙蜀拖家帶口將妻子孩子都帶了過來,沒有直接投奔盛言楚,而是在城北租了個一進小院,聽聞盛言楚搬到了城西,趙蜀安置好後,立馬帶著?妻子林紅薇前來拜訪。

漫天的雪籽遮了視線,盛言楚遙遙看到趙蜀身邊的女人,以為是那年的嬌娘。

“嫂子?”待走近了,盛言楚才發現認錯了人。

來的不是趙蜀的妾室嬌娘,而是正妻林紅薇。

林紅薇比前些年要成熟頗多?,收斂了驕蠻,和盛言楚說話時輕輕柔柔,語氣中飽含敬重。

“勞煩小盛大人出來接我們夫婦。”說著對盛言楚斂衽行禮。

盛言楚對林紅薇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年在趙家吃酒,林紅薇憤憤然追著?醉酒的趙蜀大打出手上,禍及池魚,就是在那時候,他對上彆人家吃酒有了陰影。

“嫂子彆多禮。”華宓君從門後出來,親昵地挽起林紅薇的手臂。

見?華宓君端儷優雅,林紅薇楞了下,旋即笑開:“這是少夫人吧?”

又要行禮,被華宓君攔住。

華宓君雖不認識趙蜀,但能得丈夫親自出門相迎的朋友,應該交情不淺,所以華宓君急匆匆地從暖被裡爬了起來。

瞥了眼一旁和趙蜀交談甚歡的丈夫,華宓君揚唇:“什麼少夫人的,就叫我宓丫頭就成。”

林紅薇咬著唇猶豫不敢喊,華宓君沒強求,扭頭對盛言楚道:“楚郎,外?邊風大,趙大哥遠道而來,定然有許多話要同?你說,你趕緊帶趙大哥去屋裡暖暖,在門口杵著作甚?”

又拉著?林紅薇往另一條走廊上走,歡笑道:“嫂子跟我去另一屋坐坐,我讓人備了一桌鍋子,咱們兩一道吃去。”

林紅薇柔柔哎了聲,兩個女人一走,盛言楚惱紅著?臉將懷裡的避火圖往趙蜀懷中一塞,大步往廊下一跨,跺了跺腳下的冰渣滓,盛言楚頭也不回的往內院走。

落在後邊的趙蜀手忙腳亂的將避火圖收好,

追上盛言楚,嬉皮笑臉道:“生氣了?都成親了臉皮還這麼薄?”

盛言楚頓住腳,陰惻惻地笑:“趙兄還和從前一樣馬虎,有來有往,你怎麼不看看我送你的避火圖?”

趙蜀:“?”

低頭一看,趙蜀先是懵了會,隨後喜色上頭:“這是京城哪家書肆的避火圖,你得給我個名號,我抽空過去看看。”

盛言楚笑,手指探出袖子翻到扉頁點了點。

“地沉先生?”趙蜀:“你認識?”

盛言楚笑容放大:“我呀。”

盛字從皿,成聲,盛言楚取其諧音和會意,自稱地沉先生。

趙蜀驚愕不已:“這些都是你畫的?”

盛言楚點頭,伸手撩起厚重的布簾請趙蜀進去。

“此事你彆聲張,尤其是嫂子那,我還要臉呢!”

趙蜀點頭笑得雞賊,小心翼翼的將避火圖收好,探頭見?盛家屋內熱氣騰騰,再看地麵,乾淨的連根頭發絲都找不到。

瞥了眼腳下鞋底的雪泥,趙蜀微微歎氣,順手將鞋脫了。

“拖鞋乾啥?”盛言楚自動換上靜綏的方言。

趙蜀尷尬的兩腳撓地,訕笑道:“楚哥兒你這屋子太乾淨了,我那鞋全是泥水,彆叫它臟了你的屋。”

盛言楚笑說沒事,見?趙蜀襪踩過來的地上有濕印,盛言楚忙喊阿虎送來一雙乾燥的鞋襪給趙蜀。

趙蜀楞了下,私以為盛言楚是嫌棄他穿進來的鞋襪,蹲下身換長襪時,趙蜀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送來的鞋襪上手一抹,質感上乘,繡紋淺,常年奔走在畫卷之間的趙蜀輕鬆地認出這是虞城出的湘繡布帛。

趙蜀木了木,譏誚地彎下嘴角。

上回來時,同?窗盛言楚一家人還住在城北一進的小宅子,短短不到三年就換了京城萬兩銀子才能買到的城西商戶宅院,還一口氣買了兩。

束緊鞋襪的帶子,趙蜀煩躁的將換下的粗布鞋襪往外?邊一扔,隨後酸澀的耷拉下腦袋。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可他與盛言楚之間的差距著?實太大了,這般好的宅子,妻室,還有京城好幾處鋪麵……他趙蜀便是不吃不喝乾好幾輩子也?掙不來。

“趙兄?”盛言楚睨了眼蹲坐在門口發呆的趙蜀,“門口風大,坐那乾什麼?

趙蜀忙抹了把寒風吹皺的臉頰,將重重心事藏好。

“雪籽吹迷了眼,我這就來。”

盛言楚沒做他想,隻當趙蜀眼眶紅了一片是凍的,遂貼心的將暖被底下的湯婆子拿給趙蜀。

上了一桌酒菜,兩人盤腿而坐。

趙蜀還未入仕,盛言楚不便和趙蜀說朝事,想了想,就以二月的會試開了頭。

問趙蜀準備的怎麼樣,趙蜀笑說還成,比上年好。

本來盛言楚還替趙蜀高興,誰知趙蜀嘴欠的又補了一句:“但不管咋好,我都越不過楚哥兒你,來時縣學的同?窗還說呢,說你就是我頭頂上的瓦,沒幾輩子的積澱壓根就夠不著?你。”

這番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在靜綏時,趙蜀從不在他麵前說這些酸話,今個這是怎麼了?

借著?倒酒的功夫,盛言楚垂下眼眸,倒滿酒,盛言楚臉上複又掛上溫和的笑容。

推杯換盞幾次後,趙蜀微有醉意,失口將上門的來意說了出來。

“趙兄想在京城安家,這事嫂子知道嗎?”

趙蜀痛飲了一大杯,卷著舌頭道:“楚哥兒,你隻說借不借銀子給我就是了,旁的彆問。”

盛言楚放下酒杯,想勸趙蜀少喝一些,趙蜀不聽,端起酒壺就開造,期間不停的追問盛言楚能不能借他一千兩銀子。

盛言楚說能借,話剛出口,趙蜀沒感激,而是哈哈大笑:“一千兩呐,我記得你上京那年說你周身家當也?才一千兩,才幾年啊,一千兩說借就借,對你來說,果真?是小菜一碟嗎?”

“趙兄,你醉了…”

趙蜀抱著酒壺不撒手,胡咧咧地嚷叫:“我沒醉!”

又哭又笑的嚎啕模樣惹得盛言楚頭疼不已。

揮手讓阿虎將林雲薇找來,一聽丈夫在盛家發酒瘋,林雲薇趕緊衝了出去。

趙蜀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林紅薇吃力的攙扶著趙蜀,一邊不自在的和盛言楚以及跟過來的華宓君賠罪。

盛言楚讓阿虎趕馬車送兩人回城北巷子,待林紅薇扶著爛醉如泥的趙蜀踉蹌的爬上馬車,落下簾子那一刻,盛言楚喊住林紅薇。

“嫂子。”盛言楚說得很輕,從袖袋裡拿出一千兩的銀票給林紅薇。

林紅薇茫然不解:“盛家兄弟這是

乾什麼?”

稱呼是適才被華宓君掰換過來的。

“趙兄說他想在京城安家。”

盛言楚沒說借,委婉道:“趙兄馬上就要會試,壓力大的很,這錢嫂子先拿去用著。”

“不妥不妥。”林紅薇受寵若驚的擺手,“你彆聽他胡說,我們這回來是不打算再回靜綏,隻京城地價貴,我想著在京郊買了小宅子就好,隻需五六百兩,這銀子家裡夠的。”

京郊買?看來趙蜀剛跟他說得那番話是瞞著?林紅薇的。

那這錢……

林紅薇話說到這份上,盛言楚不好再推脫,收起銀票,盛言楚交代阿虎趕車慢些,雪天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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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趙氏夫婦,華宓君走近邀著?盛言楚的手臂往內院走。

一路上兩人聊得都是趙蜀和林紅薇。

“你這位趙兄其他的地方我說不上,但對林嫂子著?實不夠好。”

盛言楚側頭:“怎麼說?”

進了屋,華宓君搬來小杌子和盛言楚倚靠在火爐邊烤手。

“適才我跟林嫂子交心,問起趙家家裡的事,林嫂子支支吾吾,最後耐不出我問便說了,你猜怎麼著??”

盛言楚搖頭,趙家的家長裡短他沒問趙蜀。

華宓君嘁了聲:“林嫂子說你那趙兄將她表妹納進了房。”

“這事我知情。”盛言楚拿火鉗挑了挑火爐裡的紅薯,隨口道:“那年趙兄上京城來會試,身邊帶了一個女子,就是你嘴裡的那個表妹,那女子雖心思不正,但終究得了林嫂子點頭才跟來的京城。”

“後宅女子從本就沒有心思好的。”

華宓君冷笑,“若隻是個紅袖添香的房裡人,倒也?沒什麼,壞就壞在那表妹將趙舉人迷得神魂顛倒,還生了個兒子,按說這孩子該養在林嫂子身邊,那表妹愣是不願,撒潑打滾求趙舉人,趙舉人也是鬼迷了心竅,竟同?意讓妾室獨自養子。”

盛言楚:“……”

“有了兒子再以房裡人稱呼就不妥當了吧?”

“我替林嫂子不值得就在這!”

華宓君氣呼呼道:“原先是說做個通房就行,後來陪著趙舉人進京懷了身孕,懷了孩子抬個妾是應當的,不成想那女子不滿足,非要做二房!”

“二房?”盛言楚咋舌。

嘉和朝的二

房和妾室區彆可大了,相當於副妻,一旦做了二房,這妾室是可以入男方的族譜宗堂,死後亦可以和丈夫葬在一塊。

華宓君抻著下巴,白皙的臉被柴火烘烤的發燙,隻聽她道:“京城大多?是官眷世家,正妻多?是高門女,她們能笑吟吟地幫男人納妾,但絕對不準家裡抬二房的。”

盛言楚將烤熟的紅薯往地上一滾,剝掉一側厚厚的黑殼,卷了層紙,插上勺子遞給華宓君。

“張家不就反其道而行之了麼?”

張郢的家族有不少二房,張郢就是二房妾室的孩子,嘉和朝二房孩子也?算嫡子,但身份當然還是要排在正妻和原配所生子女的後邊。

華宓君沒好氣地哼:“張家自視清高,娶得都是低門妻,若想在京城長久立足,當然還得攀附幾門好親事,張家勝在有張爺爺把持,否則誰家願意將女兒嫁進去做二房?”

抿了口香甜的紅薯囊,華宓君歎氣:“老祖宗時常說張爺爺此舉有違倫理綱常,我原不懂,如今倒明白了,楚郎,你可知張爺爺病逝後,張家後來如何了?”

盛言楚沒怎麼留心張帝師逝世後的情況,聽華宓君的口吻,莫非發生的事情還不小?

華宓君:“除了張郢張大人那一房,其餘的二房妾室都收拾了細軟回了娘家,可憐見?的,張家若非有張大人撐著?,整個家族早就散了。”

盛言楚愕然,不過這事追根溯源,其實是要怪一怪張帝師的,當初若不準子孫納高門妾,張家就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吃完紅薯,華宓君擦擦手,緩了麵色道:“趙舉人一顆心都偏在他那嬌娘頭上,你說林嫂子能有好日子過?”

盛言楚搖頭,妻妾懼有的情況下,男人偏向誰,另外一個準不會好過。

華宓君嘮嘮叨叨的替林紅薇打抱不平,末尾問出致命一擊:“楚郎,我瞧你和那趙舉人關係十分要好,你以後會不會——”

“我不會!”盛言楚迭聲搖頭,“我不娶二房。”

趙蜀那個二房妾室嬌娘他見?過,長得是還不錯,但太妖嬈了,那年在城北盛家小院,嬌娘背著?趙蜀衝他拋媚眼,可把他惡心壞了。

娶這種?綠色二房不是找罪受嗎?

瞥了眼定定瞧他

不苟言笑的華宓君,盛言楚咕嚕咽口水,暗道他的後院有一個女人就夠了,再來一個,他頭疼。

華宓君忽而噗嗤一樂,掩口笑道:“瞧把你緊張的,你若真想納妾,我不會攔。”也?攔不住。

“不納不納。”盛言楚慫噠噠的開口。

他還想多活兩年呢,在朝做官已經夠累了,回來若還要應付女人們之間的拈酸吃醋,他會陰年早逝的!

華宓君沒再緊抓著?這事難為盛言楚,話題轉向剛才盛言楚要林紅薇收下的那一千兩上。

“是趙兄開口跟我借的。”

盛言楚悶悶道:“趙兄言語間和我生疏了不少,非要我借他一千兩買宅子,我問他林嫂子知道這事嗎?他支支吾吾的不說,想來是自作主張。”

“那這錢還借嗎?”華宓君問。

“得送過去。”

盛言楚歎了歎:“他醉醺醺的回去,回頭沒見?到銀子,怕是又要在心裡將我埋怨一番,林嫂子是個直性子的人,些許會為這事和趙兄吵嘴,咱們將銀子送過去,省得趙兄將氣撒在林嫂子身上。”

趙蜀的心境早就變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在靜綏小縣城怕妻寵子的趙秀才,搖身一變,成了左擁右抱的趙舉人。

他和趙蜀的這段同窗情誼也?在今日這頓酒席上碎成了往事,再也?拚湊不起來。

-

冒著?風雪,阿虎往趙蜀租賃的城北小院又跑了一趟,進去時,果真?如盛言楚所言。

趙蜀在為那一千兩和林紅薇梗著?脖子爭吵,屋裡杯盞墜地叮咚砰響,阿虎一進去就看到林紅薇難過的伏趴在桌邊抽泣,而臉色鐵青的趙蜀身邊則站著?一個柔弱嬌俏的女人。

阿虎十分看不起這種?寵妾滅妻的男人,麵無表情的將銀票放到桌上:“這是家裡的少夫人央我送來的,說是給林夫人救急用的,林夫人?”

趙蜀楞了下,不止趙蜀,一旁的嬌娘也?沒回過神:“救急?什麼急?”

“林夫人不是說趙舉人買宅子手頭緊嗎?”阿虎隻對林紅薇說:“林夫人你也?跟趙舉人一樣喝醉了酒麼,忘了這事?”

林紅薇想開口說她從沒跟華宓君借過錢,卻見阿虎衝她眨眨眼,林紅薇順勢點頭,抹開淚強笑:“嗐,宓丫頭也?忒

客氣了,我不過順嘴一提,她還當真?送來了?”

阿虎嗯嗯點頭,又看向趙蜀,知道阿虎是盛言楚的貼身小廝,趙蜀忙推開黏在他懷裡的嬌娘,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裳的褶皺,問阿虎還有沒有其他交代。

阿虎搖頭,正正經經道:“趙舉人可把我家爺害慘了,家裡的銀錢都是少夫人一人在管,您跟爺借銀子,爺自是不能拒您,畢竟您跟爺從前有交情,但爺有心幫你卻拿不出來呀。”

趙蜀一噎,想說男人誰沒個私房錢?

阿虎哼唧一聲,低低道:“您醉了後怕是忘了後邊的事,爺將小金庫掏了出來,還沒給您,就被少夫人逮了個正著?。”

趙蜀驚呼,阿虎兩手一攤:“為這,爺遭了一頓嗬斥,您這一千兩也就沒能拿走。”

撣了撣銀票,趙蜀不解:“那為何現在又送來?”

侍立在側的嬌娘一對眼珠子恨不能鑲在銀票上,柔弱無骨的捏著趙蜀的肩膀,插嘴道:“夫君好糊塗,還能為何,定是那位小盛大人的夫人讓送來的。”

聞言,趙蜀在心裡偷笑了兩下,暗道盛言楚在外混得再怎麼人模人樣又怎麼了,臨到頭卻是個怕妻的軟腳蝦。

阿虎故作驚訝了下,指著?風情萬種?的嬌娘:“這位莫非就是少夫人討厭的那個嬌娘妾室?”

說完立馬掌嘴,佯裝出一副說漏嘴的驚慌樣。

“少夫人不喜嬌娘?”趙蜀眼神埋怨地看向林紅薇,連帶著小妾嬌娘也?滿心咒恨地瞪著表姐林紅薇。

林紅薇早已習慣,垂眸不去辯解。

阿虎卻道:“趙舉人誤會了,這可不關林夫人的事,是爺和少夫人說的,少夫人因著?本家華家的緣故,最為厭煩妾室,何況是位同?副妻的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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