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我被國子監的祭酒大人喊到了內館。
大人委婉勸我注意學生的本分,說國子監是讀書的地方,不是我嬉笑玩鬨的西北草原。
我一聽就來氣,這肯定是俞稚京告得狀!
哼,又不是隻有他長了嘴,我劈裡啪啦一頓說,很快,俞稚京也被喊到了內館。
祭酒大人曾是李家老祖宗的學生,對我自是不會說重話,俞稚京就不一樣了,祭酒大人上來就是一頓臭罵。
俞稚京被罵得狗血噴頭,我捂著嘴在遊廊下笑得幸災樂禍。
出來時,俞稚京見我笑得歡愉,我以為他會恨我,沒想到下一息他竟然咧開白牙笑了。
頃刻間,我感覺我報複出去的鬱氣像是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我見不得俞稚京有好日子過,我命人半夜去國子監舍館燒他的衣裳,冬日裡,他連件禦寒的棉衣都沒有。
俞稚京瑟縮著肩膀出現在監中,我早已讓人將屋內的火爐撤去,俞稚京就這樣頂著寒風教了一天的書。
翌日,俞稚京染了風寒。
有女學生偷偷給俞稚京送藥,我立馬帶著人闖進去‘捉奸’,當著祭酒大人的麵,我冤枉俞稚京用男色勾引女學生。
祭酒大人有點不相信俞稚京會這樣,我咬咬牙,編排俞稚京內帷不修,彆看他表麵書生儒雅,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色魔。
此話一落地,眾人驚了。
祭酒大人讓我拿出證據。
俞稚京也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我,我心虛的吞吞口水,暗忖他俞稚京瞪我乾什麼,倒打一耙是他俞稚京的絕招,當年他在乞巧節上毀我聲譽不就是胡鄒亂造的嗎?
我管不了那麼多,我也要讓俞稚京身敗名裂。
我暗中揪了下自己的大腿肉,哭唧唧地說三年前俞稚京想攀附盛家,我不答應,俞稚京惱羞成怒壞我名聲,這就是證據。
見我聲淚俱下說出這些,祭酒大人不信也得信,當場命人將俞稚京押送至京兆府聽審。
年關將至我才聽到俞稚京的消息。
俞稚京從牢裡出來了。
俞稚京是進士出身,官家伯伯原是打算欽點他為狀元,可俞稚京的爹就是狀元。
子不能越父,官家伯伯便準備點他為榜眼,吏部尚書攔下了官家,說俞稚京心不在仕途。
官家伯伯十分好奇地問俞稚京原因,俞稚京大義凜然地說他喜歡教書育人,官家伯伯竟真信了他。
聽爹說,官家伯伯原是想讓俞稚京去國子監,俞稚京沒應,選了國學巷裡的民學。
他不惜用自己的前程去賭,而我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上鉤了,他以為毀了我就能報複我爹,可惜我兵走險招,我將局勢拉了回來。
我等著俞稚京第二次來害我,我好將他一軍,可我等了好久都沒等到,然後我就去了西北,再回京時我已是十六歲的大姑娘。
俞稚京就跟陰魂不散的鬼一樣,也來了國子監。
他的意思很明顯,他想跟我重新好上,可我已經不喜歡他了,他一味的堵我隻會叫我更煩他。
我親手將他送進了京兆府大牢,用得借口和當年他冤枉我時一模一樣。
我倆扯平了。
朝三暮/四/風/流成性,這些詞放在男人身上顯然並不是大毛病,但俞稚京是教書的先生,那就不行。
國子監多得像我這樣還未出嫁的閨秀,俞稚京這種不檢點的行為,勢必會遭到京城各大世家的抨擊。
果不其然,才從大牢裡出來的俞稚京被禦史告到了官家伯伯麵前。
春雪還沒融化的時候,俞稚京被貶出京。
消息是李凜川告訴我的,他說俞稚京找上他,問他會不會娶我,我聞言哈了聲。
李凜川還說俞稚京過得很糟糕,去年冬天我不是燒了俞稚京所有的棉衣嘛,大牢裡陰暗潮濕,俞稚京穿著單薄,硬生生燒出了病,從牢裡出來時,俞稚京已經神誌不清。
可縱是這樣,俞稚京還是找上了李凜川,求我去送送他。
“錦寶,你去嗎?”李凜川問。
用爹爹的話說,李凜川是個戀愛腦,他覺得愛情至高無上,所以當他看到俞稚京失魂落魄的樣子後,立馬過來做那個男人的說客。
我笑著搖頭,笑意不達眼底。
李凜川歎了口氣,將我的話傳達給俞稚京。
那一年餘稚京二十三歲,孤身帶著貶官的聖旨去了一個偏僻小縣城,無人相送。
我還是忍不住爬到城牆遙遙望了眼俞稚京,踩在雪地裡的俞稚京身子很單薄,似乎風一吹就能倒。
杏瑤說我跟俞稚京過成了冤家,他這一走,我竟想念他了。
說得挺對,沒了俞稚京,我在國子監閒得能長出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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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爹爹有熱假,國子監也放了假,我拉著杏瑤去南邊找爹娘,不過得先去江南府一趟,李凜川喜歡的小姑娘在江南府,我得去送信。
李凜川喜歡的是雕刻大家鐘伯伯的女兒,可鐘伯伯的女兒喜歡的是封家的長子封長生,不過據我所知,封長生另有喜歡的人。
瞧瞧,這事複雜的。
聽說我要去南邊玩,封長生提出他也要去,杏瑤賊笑,說封長生喜歡的人定是我,不然不會陪著我去南域。
我嘁了一聲,封長生待我就跟我哥哥對我一樣,我敢打包票這小子絕對不是喜歡我。
進到南域後,爹爹還在忙,我隻好先去宋城找二舅公月驚鴻。
二舅公長得是真好看,這一年二舅公已有五十一歲,可依然有不少姑娘徘徊在他家門口。
我問二舅公為什麼不成親,二舅公笑說沒有合適的人選。
也就是那時候我見到了一個男人,他叫王永年,單說這名字我其實不熟,但要喊他王大學士,我立馬就認出了他。
他和爹爹似敵似友,他比爹爹後入仕,升官卻比爹爹快,爹爹說王永年心思像蛇,沾不得,他能這麼快升到大學士之位,內裡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臟事呢。
爹爹雖是這麼吐槽,可我看得出爹爹其實挺敬佩王永年的,可奇怪的是,但凡王永年上盛家,爹爹總是閉門不見。
我隻知道朝堂上有一個厲害的王大學士,四十來歲還無妻無子,京城人暗地裡笑話王大學士不行,我們閨閣中的小姐妹也曾這麼說過私密話。
可當我在二舅公家門口看到遲遲不願離開的王大學士,我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王大學士長得挺俊俏,他笑起來很和煦,喊我盛小姑娘,問我能不能讓他進門。
我扒著門框搖頭,王大學士失落地歎了口氣,繼續坐在門檻上等。
我好奇他和二舅公之間的事,便拿了個小杌子挨著他坐。
那天海邊夕陽很美,王大學士跟我說了一個故事,說故事的主人公弄丟了一個心愛之人,我猜,那個主人公就是王大學士自己吧,而心愛之人就是二舅公。
主人公已經好多年沒見到心愛之人了,可他知道心愛之人在哪,但心愛之人恨極了主人公,總是不肯相見。
我回去將這件事告訴了二舅公,二舅公好看的眼眶紅了,背過身讓我不要理會王永年。
我謹記二舅公的話,後來王永年再找我時,我都裝作沒聽到。
再後來,爹爹來宋城了,一看到王永年,爹爹當即破口大罵,罵得很難聽,然而王永年一點都不難過,還笑呢,似乎很享受。
我上了爹爹的鹽船去了好多地方,其中有一處小縣城就是俞稚京管轄的地兒。
他曬黑了,人也清瘦了不少,光著膀子指揮鹽民.運鹽。
他眼睛賊厲害,我站在船鞘上他都能看到我。
我彆開臉不去看他,他倒好,厚著臉皮上船拜見我爹。
我爹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俞稚京一改從前的高傲,為了舊事跟我爹下跪求原諒。
我氣不過跑來將我爹拉走,任由俞稚京跪在烈日灼燒的船鞘上受罪。
船停靠在碼頭的這幾天,俞稚京天天都會來找我,我很煩他,罵了很多歹毒的話,清高的俞稚京竟然沒惱,還說我罵得對。
那天爹爹帶著人出海去了,我留在船艙休息,不料一群賊子爬上了船,我是有功夫在身上的,這幾個小嘍嘍根本奈何不了我,就在我準備大展身手時,俞稚京突然衝了過來。
搞笑,我需要他護著?
他一個弱書生能乾什麼?
我想看俞稚京的笑話,故意裝成柔弱無比的小白花,俞稚京擺出少有的肅穆臉色,一邊拉著我在船上逃竄,一邊安慰我彆怕。
我覺得我玩笑開大了,因為俞稚京差點被賊子一刀劈成兩半,可便是這樣,他還是將我擋在身後,擋著嚴嚴實實。
那一刻,我不太明白俞稚京這個人了。
俞稚京終究受了重傷,爹爹將我訓了一頓,我心有不忍,臨回京城前,我去探望了一回俞稚京。
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俞稚京看到我咧嘴笑了,我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俞稚京笑問我可解氣了,他一直都知道我故意不對那些賊子出手,他知道我想看他受傷,甚至去死。
我內心五味雜陳,放下傷藥就要走。
俞稚京掙紮著要起來,我嗬斥住他,輕蔑地說他的苦肉計對我無用,我早已不喜歡他。
話說出口後,我捕捉到俞稚京楞了下,隨後眼淚從俞稚京的眼眶裡掉了下來。
我見不得我從前仰慕的男子在我跟前哭成淚人,我落荒而逃,回京後,我時常會想起俞稚京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以及他說他錯了求我原諒。
我不想原諒,也原諒不得。
我讓爹爹給我找婆家,我想嫁人,嫁了人我就不會再去想俞稚京那個壞人。
爹爹讓我慎重,說感情的事不能將就。
我納悶,我說京城多少姑娘都是由爹娘操持親事,為什麼爹爹會讓我自己選擇。
爹爹說我以後自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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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時,我想學衛家羲和姐姐招婿,爹爹說可以,隻這樣一來,我的夫婿門第就會降低很多,畢竟世家子弟沒人願意做上門女婿。
我覺得無妨,我從上京的舉子中選,多的是家室一般的舉子想進到盛家一飛登天。
我選了一個清白男子,打算等他考中進士後就成親。
可就在我翹首等待婚期時,我的未婚夫和府中一貌美婢女上了床,他們二人意圖等我成親後謀害我的家財。
此事被我當場抓包,望著衣不蔽體躺在男人懷裡的婢女,我笑了,我從來就不是個好惹的人。
我火速將婢女發賣到窯子,至於男人,我讓爹爹斷了他的前程。
因著這事,我對男人沒了興致。
爹爹見我心情不好,勸我去西北散散心。
我沒去,我覺得我能扛得住,男人背叛我,隻能說我眼光不好,我該反思。
我去大瑤山打坐冥思悔過,在那裡,我遇見了從前的四皇子。
這位奪嫡失敗後就一直窩在瑤山寺,妻離子散,下場很慘。
四皇子說他從前有一個皇子妃,姓尤,很愛他,可惜一片真心被他糟蹋了。
他來瑤山寺代發修行是來贖罪的,這輩子他不打算再去求尤氏複合,他隻盼佛祖能看到他的懺悔之心,能準他下輩子生在平民百姓家裡,他定會和尤氏做一對恩愛夫妻。
瑤山寺的這一個多月裡,我收獲頗豐,在四皇子身上我漸漸明白了感情的真諦。
千萬彆再失去的時候才發現另外一個人對自己的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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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家裡遣人上山讓我回去,說是要辦喜事。
封長生來京給杏瑤下聘,我和杏瑤一起長大,我自是要到場慶賀。
杏瑤是山梔姑姑的女兒,出嫁前,娘收杏瑤為女兒,杏瑤成了我的妹妹,對外是盛家的二小姐。
盛家嫁女,當然隆重。
嗩呐鞭炮齊鳴,好不熱鬨。
新郎騎著高頭大馬才到盛家,忽然被俞稚京攔下,我擠在人堆裡望著俞稚京。
俞稚京胡子拉渣,跪在封長生麵前懇請封長生將盛家女兒讓給他。
眾人對著俞稚京指指點點,笑罵俞稚京是哪裡來的癩.hama。
俞稚京一個勁的磕頭,爹爹命人將俞稚京綁起來,大手一揮,親事照常舉行。
我看到俞稚京仰天大叫,從前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像極了西北山上的雪狼,見人就咬,一雙好看的眼睛猩紅一片。
我默默進府去給杏瑤添妝。
後來送親回來的盛家下人說俞稚京一路追著迎親儀仗去了封家。
封家不歡迎他,天公又不作美下起雷陣雨,俞稚京就跪在封家門口遲遲不離開。
我承認我心軟了,我冒雨去封家看俞稚京,俞稚京還在。
我走過去給他撐傘,他看到我後喜得說不出來話,凍得冰涼的手指指封宅,又指指我,我笑說嫁給封長生是杏瑤。
俞稚京像初見我時鬆了口氣,隨後在瓢潑大雨中暈了過去。
醒來後,俞稚京上盛家找我爹娘,說要求娶我。
爹娘問我的意見,我說我不知道。
“那就嫁吧。”爹說,“你若真不想嫁,大抵會說不嫁,而不是模棱兩可的不知道。”
我又哭又笑,我何德何能有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爹爹。
我答應嫁給俞稚京。
俞稚京欣喜至極,立馬回臨朔郡告知自己的爹娘,然而俞稚京一去三年未歸。
俞稚京來信,說他娘死了,他得守孝三年,問我能不能等他。
我說能啊,可俞母臨死前給俞稚京說了一門親,俞稚京三年沒來找我,就是為了跟那個女子周旋。
這件事俞稚京沒告訴我,是我親眼所見的。
我耐不住相思之苦,我悄悄去臨朔郡找他,卻看到他陪著其他女子遊湖。
那一刻我很冷靜,我沒哭,我又悄悄地回了京城。
後來俞稚京往盛家寄了很多信,哥哥拆開看了,俞稚京在信上說他明年就來娶我,讓我不要急。
我笑出了淚花,問哥哥我該怎麼辦?
哥哥說這裡頭有誤會,進門的鳶嫂嫂也這樣勸我,說我都等了俞稚京兩年,再等一年又何妨?
我卻不想等了。
初次相識時,他也有未婚妻,後來被我趕跑了,和我定情後,他又有了。
真要有苦衷,俞稚京為什麼從不肯跟我說?
我不喜歡過這種焦急等待的日子,我跟爹爹說我要去做生意,我想出去闖,我不想再守著虛無縹緲的愛情度日。
就這樣,我接手了我娘的水玉鋪子,十九歲那年,我四處奔波,在周密伯伯的教導下,我很快熟稔,商行的人漸漸的不再喊我盛大小姐,而是盛小東家。
二十歲的生辰宴上,我從熱鬨的家裡溜了出來,騎馬跑到大瑤山走了一圈,在那裡,我偶遇了一個女人。
是俞母臨死前讓俞稚京娶的女人,女人挺著大肚子,臉上洋溢著笑容站在佛堂門口,下一息一個男人從裡邊拿著簽條出來。
我鼻子一酸,慌忙背過身去,我不敢看。
我跟俞稚京快有四年沒見麵了,我不想在這種場合和他偶遇。
“是…盛家大小姐嗎?”
我趕緊抹開淚,發現是那個懷孕的女人在喊我。
“你認識我?”
女人笑著點頭:“我在俞家看過您的畫像,滿屋子都是,有胖的,有瘦的…”
女人還告訴我,這些畫是俞稚京讓女人看的,意在告訴女人他有了心愛之人,他隻希望女人能成全他。
女人挽著身邊陌生男人的手臂,說她很幸福,還說俞稚京一直在等我…
我渾渾噩噩地下了山,哥哥勸我跟他學學,不想後悔就去臨朔郡一探究竟。
後來我坐船去了臨朔郡,碼頭上,身著紅袍的俞稚京站在那等我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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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多年後,我問俞稚京為什麼不主動來京找我,問他當年攔封長生喜轎的勇氣呢。
俞稚京笑,說他其實去京城找過我,我那時候跟著周密伯伯去外邊經商不在家,爹爹告訴俞稚京,讓他暫時彆打擾我,盛家的生意遲早要交給我,借著這機會讓我磨煉一番也挺好。
俞稚京攬著我的腰,輕笑道:“傻姑娘,我說好要娶你的,怎會食言?”
外邊丫鬟通傳,說大兒子要找俞稚京這個爹爹做學問。
我羞得忙推開男人,俞稚京卻將我壓在榻上,斯文敗類地啄我的唇,低低笑說:“我日日都去碼頭等你,你再不來,我怕是要忤逆嶽父去京城找你了…”
候在門口的大兒子敲門,問父親可在忙,我紅著臉踹男人出去,俞稚京笑得風流,一步一回頭的去找兒子。
午後的陽光越過窗格撒在我臉上,透著一股密密麻麻的暖意,我抻著胳膊,眯著眼睨著窗外大樹下郎朗讀書的父子二人。
……
我叫俞稚京。
是家中嫡子,娘生我時,我爹才高中狀元不久,爹對我寄予厚望,然而後來爹變了,漸漸的,我多了好幾個庶弟庶妹。
娘很不喜三姨娘,隻因爹寵愛三姨娘。
後來爹眼睛瞎了,我們一家被迫搬離京城,爹被貶官後,三姨娘開始偷漢子,還卷走了爹所有的錢財。
爹怒火中燒,將三姨娘所生的庶子趕出了俞家。
沒了三姨娘,我那委屈求全了大半輩子的娘突然硬了起來,她要和離。
爹不答應,娘又舍不得我,隻好繼續留在俞家。
爹到了中年被愛情擊得一敗塗地,整個人消沉的不成樣,是娘用她孱弱的肩膀撐起了這個家。
爹辭官後,我們一家人回到俞氏族裡,村裡的人常常取笑爹,說爹一個狀元混到這個地步真丟臉,瞧瞧人家盛狀元,要什麼有什麼。
盛狀元……
我打聽到盛狀元和爹是師兄弟的關係,爹的眼睛就跟盛狀元有關,年少的我恨極了這個男人,若不是盛狀元,俞家何至於淪落到這一步。
所以上京後我瞄上了盛狀元的女兒盛錦書,那是個胖墩墩極為可愛的小姑娘。
我想毀了她,好叫盛狀元嘗一嘗羞辱的滋味。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
我跟盛錦書好上了,然後我在七夕節狠狠地譏笑了她一頓。
小姑娘哭得一哽一哽,不知為何我也跟著難受,我看到她暈了過去,我好想去扶她,問她怎麼了,可我忍住了。
後來盛言楚被朝官參奏,我的計劃成功了,可我並不開心。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到盛錦書,那個在我身邊嘰裡呱啦說個不停的小姑娘,會將身上所有糖果都給我的軟糯小姑娘…
是我將她推開了…
都是我的錯。
我去找她賠罪,可她不在京城,再看到她時,她騎在大馬上,周身褪去了稚嫩,出落的水靈。
我站在憑欄處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可小姑娘眼睛早已沒了我的身影,再也不會喊我‘稚京哥哥’。
得知她要去國子監讀書,我請辭翰林院侍讀的官職去國子監教書。
我追,她躲,甚至不惜將我送進京兆府,這些我都認了。
我有錯,我願意接受懲罰。
可她不能嫁給封長生!
我見過封長生親吻她身邊那個小丫鬟。
我丟下一切尊嚴跪在封長生麵前,可我沒能阻攔住這門親事。
那時候我在想,就這樣死了算了吧,我做不到看錦書成為他人婦。
直到一頂雨傘斜在我頭頂,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我心愛的姑娘。
我覺得老天爺在眷顧我,我終於能娶到她了,就在這時,家裡來信說娘病危。
娘和我一樣,不喜歡盛家。
她不許我娶盛錦書,還將自己妹妹的女兒塞給我。
我咬牙不應,我已經許諾要娶錦書,怎能食言!
娘用死相逼,若放在三年前,我些許會屈服,可現在不一樣,我已經傷害過錦書一次,我不能再讓她傷心。
娘見我執拗,隻好退一步,讓表妹給我做妾。
這怎麼行!
就在我抗議之時,娘命不久矣,我隻好含淚答應。
處理好娘的身後事,我帶表妹去看了我書房中的畫像,全是錦書,表妹是個感性的人,見之落淚,說她不會做我跟錦書中間的障礙。
我很感激她,用我多年的積蓄給表妹找了一個好人家做正頭娘子,表妹歡歡喜喜地嫁了過去。
就在我出了家孝準備去找錦書時,表妹來信了,說她在京城遇見了錦書,我欣喜地跑到京城,盛大人卻讓我靜靜等著,說假若錦書不來找我,那我就和錦書各自安好一彆兩寬。
我不甘心,可盛大人是錦書的父親,他的話我要聽。
我又回了臨朔郡,不管刮風下雨我都會去碼頭上等,千盼萬盼,我終於等來了我的姑娘。
此生不渝,至今往後。
我有時候在想,爹爹以前很愛我娘吧,不然為何要給我取俞稚京這個名字。
——盛錦書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