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9)(1 / 2)

賈璉夫妻從東大院離開, 一路慘白著臉回到他們在榮禧堂旁邊的小院子。

他們夫妻差點兒被說不孝的事情, 早就在府裡傳的沸沸揚揚。所以他們這副形容倒是沒有引起什麼人好奇, 當然也更沒有人敢當麵問他們緣由。

兩口子進了房門, 抬手就把屋裡伺候的丫頭都打發了下去。就連一直跟在鳳姐兒身邊的平兒,也知趣的扭身一起走了出去。

平兒自然也聽見了今天大太太的話,可是那些什麼爵位、大房、二房的話, 都不是她一個奴才丫頭能摻和的。可不是得躲開嗎。

不過她料想著,一會兒二爺、二奶奶肯定要商量此事。因此她非常自覺的親自坐在外頭給這兩位主子守門。

屋裡頭賈璉和王熙鳳兩口子相對而坐, 一時間也是相顧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王熙鳳先開了口,就聽她說道:“今日大太太的說的那些話,二爺怎麼說?難不成將來府裡的爵位,真的不叫二爺繼承。”

賈璉本能的想說, ‘爺是府裡長子嫡孫,爵位自然也要由爺繼承。’

可是他才要開口,耳邊仿佛再次響起大太太的話, ‘老爺這個襲了爵的當家人, 都能把這府邸的正院讓出去。若是璉兒和他媳婦倆人身上叫人拿了什麼錯處, 那這個爵位咱們大房還真不一定守得住。’

這幾句話立時把他將要脫口而出的話給堵了回去。

是呀,大老爺才是老國公的嫡長子。可是他便是繼承了爵位又怎麼樣呢?還不是因為不得老太太歡心,不但把府裡的正院讓了出去, 而且還把這府裡的家私產業都交給二房打理。

那自己這個在老太太眼裡,連寶玉的手指頭都及不上的嫡長孫,又怎麼不能被彆人奪了爵位呢。

等著將來家業、爵位都歸了二房,大房可不就得被處置了才乾淨嗎。二叔那個端方君子, 總是要得一個名正言順才對。

賈璉這邊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害怕,弄得他臉上也青青白白變個不停。

賈璉想的這些事情,王熙鳳目前還沒有想到。不過她現在心裡也是一點兒都不平靜。

想她堂堂一個王家女,能嫁給賈璉這個貪花好色的草包。可不就是為了將來夫君繼承爵位,她才能做誥命夫人。不然她這麼累死累活的管家,還能是為了什麼呢。難不成還真的給寶玉做嫁衣不成。

誰知今日忽然有人告訴她,以往她的那些念想也不過是一場空。那爵位將來沒準落不到自家男人身上。

這叫一貫掐尖逞強的鳳辣子如何能忍耐。因此王熙鳳當即在心裡立誓,不管是誰,隻要是敢向她這隻老虎嘴裡的食兒伸手,她必定要把那隻爪子給剁了去。

哪怕這隻手是她那一直敬重的親姑媽伸出來的,她也決不容情。

就在王熙鳳心下發狠的時候,賈璉終於開口了,“我平日除了料理一些府中庶務,並不曾沾手其他事情。想來並沒有什麼把柄可被人拿捏的。二奶奶也仔細想想,平日管家的時候可有什麼不妥。要是有什麼不妥之處,咱們還是早點打算,免得將來追悔莫及。”

這話聽的王熙鳳有些心虛,畢竟她已經沒禁住二太太陪房周嫂子的引誘,開始沾手放利錢的事情。

隻是她慣來要強,如何肯輕易在賈璉麵前認自己的錯處。

因此隻強辯道:“我一個內宅婦人,每天也不過管著這一府裡老老少少的吃穿用度。再不然就是管管那些奴才下人。便是我比彆人厲害些,這能算是什麼錯處呢。”

這榮國府裡的奴才下人都是什麼德行,賈璉哪裡能不知道呢。但凡稍微差一點兒的,都得被這些奴才拿住。所以對於王熙鳳手段厲害一些,他也是能夠理解的。要不這樣的話,還真壓服不住這些祖宗似的奴才們。

想罷賈璉又說道:“既然咱們身上都沒有什麼不妥,想來現在還不會被人家拿捏住。隻是將來日子還長,咱們定要處處小心才是。

不過今日這一遭,咱們還真得謝謝大太太。畢竟要不是她,那不孝的罪名可不就扣到咱們身上了嗎。所以今後你對她也多恭敬孝順一些,到底是咱們名義上的嫡母。”

便是再怎麼看不上邢氏這個繼母婆婆,今日王熙鳳也不得不承她的情。而且自古以來這不孝都是大罪,看來以後便是做個樣子,也得對那邊好點了。

因此王熙鳳滿口應道:“這個我還能不知道。若不是這幾天二太太天天差人叫我去商量這事兒那情的,指使的我實在腳不沾地,我也不至於那邊連麵都不露一回。”

賈璉聽她這麼說,忽然脫口問道:“你說二太太是不是有意的,她有意不叫你侍奉婆母。不然怎麼非得大太太生病的時候,她才那麼多事要找你。”

王熙鳳聽賈璉如此說,心裡也不停的打鼓。那些事情要說哪件真的十分緊急的,還真沒有。可是姑媽卻都當做急事叫自己去辦。

再加上她自己心裡本就看不上大太太,當然不願意去給她侍疾。這不就順水推舟的,真的忙活了起來,這才叫她明麵上有了借口不去那邊。

隻是這些話定是不能跟璉二說的,於是她辯解道:“二太太再怎麼算計咱們這一房,好歹我也是王家女。她總是要顧忌王家名的聲,不然便是我叔叔也不會高興。”

她這邊提到王子騰,賈璉也不能否認的確有是這麼回事。於是便也不在這上麵糾纏,隻囑咐王熙鳳多往東大院走走。萬不可再叫人拿孝道說事。

好不容易等賈璉出去辦事,王熙鳳才有功夫好好尋思那放利錢的事兒。雖然知道這事兒可能不妥,但是每月幾百銀子的利錢,她還真舍不得就這麼撒手不乾。

猶豫再三,她還是選擇相信周瑞家的說過的話,“這錢也不過是借給那些一時手緊的人應個急,等他們周轉過來了自然要連本帶利的還回來。這樣即能幫那些人解一時的困難,又能叫奶奶也得些好處,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不過她到底還是叫平兒傳話出去,叫他們催債的時候不可把人勒逼的太緊。萬萬不可鬨出什麼事端雲雲。

誰知就是她這一時的僥幸,沒有及時收手。倒被賈赦的人給逮個正著。

賈赦在邢夫人的屋裡,拿著王熙鳳放利錢的證據,氣的心肝直顫。當下顧不上其他,直接打發人叫把賈璉和王熙鳳兩口子叫過來。

一旁邢夫人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不過她還是比賈赦冷靜一些。忙開口道:“去叫人的時候也彆說是什麼事,隻悄悄的把人喊來就成。

還有把咱們這邊的人都看緊了,彆有個什麼動靜都傳的到處都是。到時候再鬨得闔府不能安寧。要是再為此把老太太驚動過來,時候就彆怪我也不留情麵了。”

“都聽見你們太太的話了,還不趕緊出去照辦。”賈赦說著又對他身邊的管事說道,“把東院的奴才都歸攏一遍,但凡有跟那邊牽扯不清的,一概都打發到莊子上去。省的他們管不住嘴,不如直接叫他們離了這邊的好。”

賈赦身邊的這位管事,可跟那邊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他可是當日老國公夫人給賈赦留下使喚的人,按說資曆可比賴家要老的多。

不過他一直遵從老主子的話,伺候在大老爺這個不爭氣的主子身邊。所以平時也並不怎麼顯眼。

如今他看著主子終於肯立起來一回,當然心裡頭高興。就見他沒有一句廢話,馬上領命出去辦事了。

很快賈璉夫妻被傳喚了過來。兩口子一進大太太的上房屋,便發現老爺和太太臉色都不好看。就不免把心提了起來,不停的在心裡琢磨著這次又是為了什麼緣故。

賈赦到底是公爹,實在不好直接跟兒媳婦說什麼。所以開口說話的是邢氏這個大太太,就聽她厲聲喝道:“王氏,你大膽。前兒我把話跟你們說的那麼明白,誰知你還是不知悔改,竟然還敢乾那重利盤剝的勾當。你是不是唯恐彆人拿不住咱們大房的把柄,才如此明知故犯。”

不同於一頭霧水的賈璉,王熙鳳到底心裡有鬼。就見她趕緊跪下,嘴裡還辯解道:“老爺、太太明鑒。至於什麼重利盤剝媳婦確實不知啊!

不過是媳婦看府裡一貫開銷太大,有時候賬上周轉不開。這才聽了周瑞家的說的話,把銀子借給那一時手緊的人,幫著他們周轉一二。這樣咱們家也能得些利錢,好歹能叫賬上不至於那麼緊吧。

媳婦實在都是為了府裡好,並不敢有一點兒私心。要不然媳婦也不會之前典當嫁妝,來填補賬上的虧空。實在是嫁妝已經填進去太多,媳婦才不得已聽了那周瑞家的的話,找了這麼一個門道。”

邢夫人在夢裡可是見識過這個王家女的手段,那才真正是個無知大膽又心狠手辣的主兒。不過倒是沒白叫她長了那麼一副好口舌。瞧瞧這沒王法的事情到了她嘴裡,反倒被說成是她苦心巴力的為了這府裡謀劃。真真是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賈赦也覺得自家這個人人誇讚精明能乾的兒媳婦,簡直又蠢又毒。那點子手段,都用在算計內宅這一畝三分地上。可是真正該計較的地方,她反倒視而不見。真是不知道叫他該說什麼好了。

倒是賈璉瞪著眼睛,指著王熙鳳喝道:“糊塗!周瑞家的是個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便是她那話說的再好聽,這重利盤剝的行徑也是能叫咱們抄家流放的大罪。更是損人陰德的勾當,是會帶累子孫後輩的。

前兩日我還特意問你,身上有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特特的叫你早點改了,免得被人拿住把柄。你當時還斬釘截鐵的跟我保證絕對沒有什麼不妥,作為枕邊人我自是相信你的。

誰知你竟然真的就不知悔改,還偷著乾這些勾當。這可不是現成的罪名等著人家拿嗎。

我看你是巴不得你家爺們兒將來丟了這府裡的爵位,好讓給你那姑媽的親兒子去承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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