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女名婆惜(23)(1 / 2)

第二日三更時分, 倪溪就起床了, 她淨了臉麵, 收拾齊整後就背著個包裹去東溪村口與吳用集合。

包裹裡裝著昨晚做好的甜麵饅頭還有一點醃製的小菜,路上餓了可以當做乾糧吃。

天亮的早,到了東溪村口, 吳用已經等在那兒了,他難得的穿了件褐色短衫,眉目俊朗,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幾分讀書人的斯文而多了些乾練的感覺。

倪溪快步走了過去, 不好意思道:“教授久等了。”

吳用接過倪溪背上的包裹,背到了自己身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小生也剛到而已。”

說著, 兩人就上路了。

倪溪自打進入這個世界後, 一直沒有出過鄆城縣,因此也分外好奇。

出了東溪村,她的眼睛不斷張望著,剛開始還有些新鮮感,可隨著一路向南走,人家漸漸變稀,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一站站都是山路, 看久了, 也乏了倦了。

倪溪原本以為她每日從家裡往吳用那兒走的路已經夠長了, 直到現在,才知道了什麼叫真正的遠。

古代交通困難,要麼騎馬,坐馬車,然而一般隻有大戶人家才會這樣,像她們這種平民老百姓,更多的還是靠著兩條腿趕路的。

剛開始兩人一路走著說說笑笑倒也甜蜜,可等走了一個半時辰,她已經累的不行了,氣喘籲籲,再看看吳用,腳步平緩,神色輕鬆,連滴汗都不曾流下。

倪溪不由得敬佩起來,看來她比起真正的古人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可這路真的也太長了,吳用又沒說去哪,隻說要去見幾個老朋友,感覺全然沒有個儘頭似的。

兩人走到一片樹林處,倪溪拿著帕子拭去額角的汗水,忍不住輕聲問道:“我們還要走多久?”

“穿過前麵的崗子再走幾步就到了,”吳用轉頭溫柔看向她,“”可是累的很了?”

倪溪輕輕嗯了一聲,她的腿都發軟了,雖然知道吳用照顧她一路走的都很慢,但這麼長的路還是吃不消。

“我們休息一會兒吧。”吳用帶著歉意說道:“讓你受累了。”

倪溪搖頭,隨著吳用坐到柳樹蔭下麵,現在日頭已經上來了,坐在這下麵隻覺得涼爽襲人,全身犯懶。

她朝吳用所說的那個崗子看去,那個土崗子就在前方不遠處,隻見頂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綠色樹林,中間一條小路彎彎曲曲,滿地的石頭雜草,隱隱露出根部的黃沙土地來,地勢陡峭,實在是不好走。

倪溪猶豫了下,“沒有彆的路了嗎?”

光想著走上去,就得累掉半條命了。

對於這條黃泥崗,吳用也頗有些無奈,“我們要去那石碣村,這是必經之路,小生也沒有辦法。”

然而他看倪溪苦著一張小臉的模樣,不禁想笑:“莫要擔憂,實在走不動小生背你便是。”

“誰要你背?”

倪溪看了眼四周,雖說人煙荒蕪,可這青天白日的,她要是被吳用背著在彆人看來就是放蕩輕佻了。

吳用明白倪溪的想法,拗不過她,可又看她眼神疲倦,俏臉曬的通紅,香汗淋漓確實累的不輕的樣子,實在不忍心。

早知道今日就不該帶上她了,讓她平白跟著自己受罪。

他歎了口氣,又看看天色,還沒到中午,反正也不著急著去,便說道:“不如娘子你先眯上半晌,等精神好了你我再出發。”

倪溪確實乏了,一想到待會兒還要爬那個土崗子,以自己目前這個狀態,肯定是不行的,她乾脆的應了。

從包裹裡把饅頭拿出來和吳用兩人就著鹹菜吃了後,她背靠著柳樹準備眯一會兒,吳用在她旁邊坐著,也閉目養神起來。

也許實在是太累,神思疲倦,也不挑地方,剛眯上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的頭原本靠在柳樹杆上,慢慢的一點一點垂落,不知不覺的落到了吳用的肩上。

肩膀突然的一重,讓吳用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他轉頭去看,隻見倪溪粉麵微微醞紅,閉著眼睛,正睡得香甜。

吳用輕輕一笑,調整好姿勢方便她靠的舒服點。

陽光溫暖和煦,林間樹上不時有鳥雀清鳴聲,空氣靜謐祥和,而此刻有,她陪伴在自己的身邊,看著那無暇的睡容,吳用隻覺得自己的心軟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本應該是熱血沸騰的,可現在他心裡對自己要做的事產生了動搖……

想著想著,他慢慢的也睡了。

等倪溪醒來時候,才發現她自己不知何時竟然靠在了吳用寬闊的肩上,兩人身子貼的緊緊的,她人都快到吳用懷裡去了。

倪溪臉一紅,連忙抽身。

也不知她這樣多久了,幸好這是荒山野嶺人跡罕至,不然丟死人了。

她偷偷看吳用,見他頭側向另一方,應該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放下心來。

果然睡會兒就是好,自己的精神上來了,她站起身來踢了踢腿,伸展了下手腳,先前的疲憊一掃而光。

“你醒來了?”

吳用說話的聲音帶著幾分喑啞,剛才他也睡著了,直到倪溪抽開身體的時候他才醒過來。

倪溪笑了笑,“奴剛醒,咱們走吧。”

現在外麵太陽很大已經正中午了,不過這一片都是樹林倒也不是多曬。

吳用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他的肩膀現在都是酸的,動彈不得。

倪溪看他有點不對勁,奇怪道:“你怎麼了?”

吳用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對著她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倪溪頓時想到了醒來時她正靠在那邊肩膀上,原來是她害得。

她趕緊彆過臉去,“快走吧!”

吳用看著她慌亂的背影,笑著應了。

小娘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害羞了些。

等兩人辛辛苦苦的穿過了那個土崗子,又走了一段路,終於到了。

看見眼前的景象,倪溪不得不讚歎一句好風景。

隻見一座座山峰青鬱迭翠,古木成林,在這群山環繞之間,一片湖泊波心碧玉,無邊無際,兩岸雜草稀疏,柳樹成蔭,端的是山清水秀之地。

吳用帶著倪溪從山腳一條小徑走到了儘頭,但見依山傍水,約有十數間草屋稀稀落落的在那兒,每戶家門前都晾曬著一張破漁網,門前枯樹樁上攬著數隻小漁船。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看來這石碣村是個漁村了。

“到了,”吳用停駐了腳步,沒有直接過去。

他仔細囑咐道:“婆惜,待會若是小生說什麼,你聽著附和便是莫要多說話知道嗎?”

倪溪不解,眼神疑惑。

吳用微微一笑解釋道:“小生於數年前在這裡居住過些時日,這裡有三個當初很好的兄弟,如今兩年未見,有些事需要他們相幫……”

他刻意的停下了話語,沒有說什麼事。

不過倪溪卻懂了,估計吳用有事不方便對她說的,雖然心裡有些失落,但又一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也沒什麼。

隻是心底終歸是有些不舒服的,“奴知道了。”

吳用見她臉色變幻不停,心知她想歪了,溫柔的勸慰道:“有些事小生不方便告訴你,但小生對你的心思,卻是真真切切的。”

“嗯,奴明白。”倪溪低頭柔順的應了。

吳用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他徑自走向一處茅屋,站在籬笆前揚聲叫道:“二哥在家麼?”

不一會兒從裡麵走出一個頭戴一頂破頭巾,穿著舊衣服光著雙腳的漢子,再看那漢子長相:四方闊臉,兩道濃眉豎起,赤著臂膀露出盤虯的肌肉,看人時兩道寒光四射。

此人姓阮,排行第二,江湖人稱立地太歲阮小二,家裡弟兄三個全部打漁為生。

見到吳用,他慌忙道了個諾:“原來是教授,甚風把教授吹來了?”

“二哥說笑了,”吳用斯文的回了禮,朗聲道:“你我許久未見,如今特地來此,怎的二哥竟是不歡迎還是?”

阮小二哈哈一笑,“怎敢不歡迎教授你呢?”

他看見緊緊跟在吳用身邊的倪溪,眼前一亮,“沒想到不過兩年,教授家室都娶了,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羨煞我等!”

他的目光太過犀利,倪溪不由得縮了縮身子,站到吳用身後去了。

“彆怕,他們雖相貌凶惡了些,人卻是不壞的。”吳用低聲對倪溪說道。

倪溪這才放輕鬆了點。

吳用挑起眉毛,轉而對阮小二笑道:“二哥說這話也不怕我告訴阿嫂?”

提起自家那個凶神惡煞的婆娘,阮小二趕緊四處張望了下,聲音也低了些,有些哀求意味:“教授小聲些,讓她聽見我這耳朵可就不保了。”

彆看阮小二外表凶惡,實際上卻是個懼內的,他的老婆性子也烈,兩人成親多年,她把阮小二管的服服帖帖,吳用舊時住在這的時候,就經常看見他老婆揪著他的耳朵罵。

吳用輕笑了聲,不再提那事,“五哥和七哥呢?怎的不見他們?”

阮小二回道:“我那兩個弟弟應該在老娘那邊,教授有事要尋?”

阮小二自從成家後就搬到了這裡,而其他兩個弟兄還未成家依然和老娘一起住著,在湖泊的另一頭。

“隻是想著許久未見,我們弟兄幾人聚一聚該是多好。”吳用感歎道。

吳用這麼一說,阮小二也想起了從前幾人一起的兄弟情深日子,不禁有些懷念。

“這有何難,我現在就去叫他們過來。”

說罷,他準備撐船。

吳用叫住了阮小二,“二哥,一起吧,這時節景致好,順便觀賞一番。”

阮小二欣然允了。

倪溪聽後臉上露出喜悅,人與水有著天生的親近之感,此處青山綠水,風景秀麗怡人,她早在看到那澄澈碧綠的湖水就忍不住心生歡喜,東溪村的溪水,與這相比是萬萬不及的。

她跟著吳用兩人上了阮小二的漁船,站穩後,阮小二用船槳輕輕一蕩,小木船就動開了,往湖泊裡蕩去。

隻有真正的現在小船上,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這美麗的景致,兩岸青山,岸邊槐柳翠綠如煙,腳下是碧盈盈的水兒,波光粼粼,湖間不時有幾束荷花嬌豔綻放,粉紅映水,美不勝收。

麵對大自然,倪溪隻覺得自己也心曠神怡起來,無拘無束,先前胸中的鬱氣一掃而光。

因著欣賞景致的原因,阮小二劃的極慢,倪溪實在是愛極了那美麗馨雅的荷花,踮著腳勾了一隻較小的荷花,彆在自己的頭發上。

“好看嗎?”她對吳用說道。

吳用看向她,眼眸一滯。

隻見她本就生嬌豔動人,此刻烏發上彆著一朵淡粉色的荷花,肌膚如玉,嫋嫋娜娜的站在他的麵前,說不儘的嫵媚風流。

美人如花隔雲端,這一笑,更是要把人得魂兒都勾去了。

他的喉結不易察覺的滾動了下,聲音低低的,“娘子無論何時都是好看的。”

這句話讓倪溪很滿意,她輕快的哼了一聲,又去欣賞這美景去了。

吳用啞然失笑。

小船在湖麵悠悠蕩著,愜意無比,阮小二還特意唱了首山歌,不過由於是方言,倪溪聽不懂這山歌的意思,但也不妨礙她欣賞,阮小二的聲音渾厚嘹亮,唱出了山歌那宛轉悠揚的味道。

又蕩了一會兒,湖泊前麵出現一簇簇蘆葦叢,這蘆葦叢甚是高大,足足有人的大半個身子高。

正劃著,阮小二突然對蘆葦叢招手道:“七哥,可曾見到五郎嗎?”

倪溪定睛一看,隻見從那蘆葦叢中搖出一隻小船來,小船上立著一個漢子,隻見這漢子生得皮膚烏黑,身材精壯,像是銅牆鐵壁一般,再看臉上,一張疙瘩怪臉,橫肉突起,玲瓏眼突出,兩腮邊還有一圈淡黃色胡須。

他的眉眼隱約與阮小二有幾分相似,想必這兩人是兄弟了。

這漢子遠遠問道:“二哥,你尋五哥做甚?”

阮小二正待回答,站在他後麵的吳用現出身形,叫道:“七郎,許久不見。”

阮小七驚訝道:“教授如何來此?”

吳用含笑答道:”許久未見,便來看看。”

阮小七卻是不信,他指了指倪溪,笑道:“若說教授想念我們弟兄三個,怎的還帶了女眷,想必還有彆的事吧。”

“瞞不過七郎你,”

阮氏三兄弟中,阮小七看似外表最為粗莽,實則心也是最細的。

吳用抱拳,道:“實不相瞞,小生自從離開這後,現在在一個大財主家做門館,我旁邊這位閻小娘子也做的一手好菜,如今那財主他要辦筵席,需要十多尾重十四五斤的金色鯉魚,閻娘子正發愁,因此我便帶她來勞請你們幫忙。”

吳用說話間不卑不亢,態度誠懇,讓人完全懷疑不起他來。

可倪溪卻愣了下,哪有什麼財主?還有什麼金色鯉魚?

吳用說的這些她聽都沒聽提起過。

她心想這人怎麼胡說八道起來了呢,還編造的如此堂而皇之。

可又想起吳用先前囑咐她的話語,倪溪索性不出聲隨便吳用在那說了。

先不說倪溪怎麼想,那邊阮小七笑了聲,說道:“此事先緩,不若尋了五郎我等先去吃酒再談。”

他把船蕩過來與倪溪吳用所乘的這隻船廝並在一起,兩船同劃,不一會兒就到了一處高埠,周圍都是水,高埠上有幾座茅草屋。

阮小二對著一個坐在茅屋外麵的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叫道:“老娘,五哥在麼?”

老婆婆連連擺手,“莫要提他,”

“一天魚也不見他去打,光知道賭,剛才不久又騙了我的釵子到鎮上賭去了。”

阮小二笑了下,劃開船,對著眾人說道:“我這兄弟,甚是好賭管不得罵沒用,隻能任他去了。”

吳用笑著接道:“五郎還是老性子。”

阮小七也在旁邊插了句,“賭就算了,關鍵是一直輸,連累的我和他一起也輸得精光。”

這兄弟三還真有意思,雖然還沒看過那五郎,但聽他們說的,已經了解差不多了。

倪溪在旁邊聽的有趣,沒有看到吳用的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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