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玉蘭篇(7)(1 / 2)

對他說?

今晚張夫人的話,已經把兩人的關係算是定下來了, 此刻麵對倪溪, 武鬆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他問道:“何事?”

倪溪那張秀美動人的麵上一片莊重,正色道:“奴知道武義士一直嫌棄奴, 又被夫人強行賜婚,肯定心生不滿, 因此奴此番有些話想要與義士說清。”

武鬆此刻的神色有些怪異,卻沒有吭聲, 示意倪溪接著說下去。

倪溪將事情的緣由娓娓道來:“奴隻是府中一個小小的養娘, 身如浮萍飄蕩, 由不得自己。前天, 老爺突然打算把奴許給張團練, 聽說那張團練妻妾眾多,還打死了好幾個女人, 奴過去隻怕命都沒有了。應該夫人憐我疼我,攔了下來,為了不讓奴進那火海, 又看武義士你行事磊落,因此堂上才將奴許配與你。”

就怕武鬆對這賜婚不滿,等到張都監惹惱了他的時候殺連帶眾人一起殺了怎麼辦?

與其那樣還不如先把事情說開,消了武鬆的怒氣再說。

倪溪那一雙被愁霧籠罩水蒙蒙的眸子看向武鬆,祈求道:“還請武義士莫要怪罪於夫人, 要怪就怪奴好了!”

她說話的聲音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就像她的人一般, 宛如黑夜裡一朵隨風搖曳弱不禁風的嬌花,一碰即折。

武鬆沒有說話。

他知道倪溪此刻說的都是真的,若說對於張夫人半逼著賜婚沒有怨言是不可能的,然而讓他真正同意的除了麵對倪溪心裡的那份觸動,還有就是,他聽見了張都監與張夫人所說的話。

武鬆耳聰目明,雖然隻聽到那麼幾句話,但事情的大概還是能明白的。

張團練他雖然沒有見過,但從蔣門神和張都監身上就可以看出來了,有句話叫做臭味相投,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若是他當場拒絕了,恐怕麵前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就真的要許給張團練了。原本不想多管閒事,但不知為何,有點不忍心。

武鬆打算著先同意下來,待下來後再說。誰知他還沒去找倪溪。倪溪就先過來了。

倪溪見武鬆沉默了半天都不說話,唇又抿的緊緊的,以為武鬆真的是生氣了,心想自己不會這麼倒黴吧。

又看看周圍,寂靜一片連個人影都沒有,若是武鬆突然給她一刀,她逃都逃不過,就連屍首恐怕第二天才會被人發現。

正在倪溪胡思亂想的時候,武鬆開口了。

“我知道了。”

他的表情帶著不耐煩,聲音懶懶的:“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呃?

倪溪一噎,武鬆說他知道了是什麼意思,不怪責了嗎?

她遲疑了下,喏喏道:“那……賜婚一事……”

還算數嗎?

倪溪話還沒說完,隻聽武鬆輕咳一聲,不自在說道:“那個以後再說,你我平常相處就好。”

武鬆目前還不知道張都監到底想要做什麼,反正不會是好事就對了,他也不確定自己還會在這都監府待多久,總不能平白的耽誤了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反正隻是賜婚,沒有真正的定下來,不如等以後再看。

不過這些,武鬆都是不方便說與倪溪的。

他說完又看見倪溪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夜已經深了,外麵不時有涼涼的風吹著,雖然涼爽但到底是帶著幾分寒意的。

他一個皮粗肉厚的漢子無所謂,倪溪這麼瘦弱的一個人,風一刮就能吹走,又穿的這麼單薄,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想到這,武鬆情不自禁皺眉嗬斥道:“話都說完了,這麼晚了你一個小娘子還在這乾甚麼?”

“還不趕緊回去!”

武鬆不知道他這個樣子看起來是很凶惡的,那豎起的濃眉,不耐的表情,在倪溪看來可能她一個不小心命就要沒了。

她被嚇得一愣一愣的,見武鬆還要繼續說話,生怕武鬆會反悔,連忙丟下一句“奴知道了”,就一溜煙兒跑了。

倪溪一邊跑一邊想,這人哪裡是什麼英雄好漢,分明就是神經病!

喜怒不定,反複無常!

不過無論倪溪在心裡如何紮武鬆小人,武鬆都是不知道的。

他看著涼亭外跑的比兔子還快的纖細身影,疑惑的撓了撓後腦勺。

自己有那麼可怕嗎?

為什麼這小娘子就像是被鬼追著跑一樣。

不過很快武鬆就沒有去想了,因為他發現他好像有一件事忘記問這個小娘子了。

那就是,他什麼時候說過嫌棄她的話了啊!

…………

第二日清晨,倪溪去侍奉張夫人的時候,聽翠竹悄悄告訴她昨夜張夫人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惱了張都監,兩人回房後在裡麵爭吵了幾句,很快張都監就摔桌而去。

倪溪心知壞了。

張都監不傻,肯定猜到張夫人在幫助倪溪,兩人昨日夜裡吵架肯定是因為這個事。

也不知張夫人怎麼樣了,倪溪不禁愧疚難安。

懷著忐忑的心情進去,隻見張夫人正坐在銅鏡前由梳頭丫鬟替她梳妝,再看張夫人的神色,氣定神閒,悠然自得,如果不是倪溪親耳聽到翠竹告訴她的,根本無法想象就在昨晚,張夫人還與張都監吵架了。

要知道張夫人雖然平日裡對待張都監都是淡淡的,但從不與其爭吵,溫婉賢淑堪稱正室典範。

張夫人聽見響動,見是倪溪,溫和的笑了笑,“你來了。”

倪溪“噗通”一聲拜倒在張夫人的身前,真誠的感謝道:“多謝夫人……”

張夫人把倪溪扶起來,伸手揮退旁邊的一眾丫鬟。

此刻,房裡隻剩下她們兩人。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雖然不是親女兒,可也差不多了。”張夫人拉著倪溪的手,溫柔的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這次老爺想把你給張團練,為何我明明可以直接拒絕,卻非要如此大費周章一番?”

倪溪誠實的搖了搖頭,“奴不知。”

張夫人如果直接拒絕了,張都監雖然會生氣但也會把此時罷休,然而張夫人確是不僅間接的拒絕了,還直接替倪溪找了個“未婚夫”出來,張都監自然是很生氣的。

張夫人適時的解答了倪溪的疑惑,“我原本打算再過兩年就把奴契還與你,再將你許配給個好人家。奈何幾年來,老爺看你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了,我知道你也是不願的,所以每次都幫你攔了下來。隻是我又能攔的了多久呢?那武鬆我看著不錯的,雖然以前犯過事,但那樣的人才不可多得,索性趁著這次,剛好把你的婚事一了百了,解了這後顧之憂。”

原來如此。

張夫人居然為她著想了這麼多,倪溪感動的無以複加。

可她又想起張都監,猶豫道:“老爺那邊?”

張都監要是再怪罪張夫人該怎麼辦?

提到張都監,張夫人的表情淡了下來,道:“你放心,我是東京蘇學士府裡出來的女兒,他不敢把我怎麼樣。”

張都監不但不敢把張夫人怎麼樣,恐怕過不了多久還得對著她賠禮道歉。

這也是張夫人不受寵卻被張都監一直敬著的原因了。

張夫人說著說著,目光遙望遠方,竟露出寂寥之色來。

“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少女懷春,本以為是兩人,然而從當初的滿懷憧憬,到見識到張都監真正的本性,十幾年一晃而過,她早已認命。

不願意去特意討好張都監,所以選擇了信佛,無子無女,過著平靜淡泊的生活。

之所以幫倪溪,正是因為她不想眼睜睜看著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被毀了去。

隻是,她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倪溪對著張夫人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原本以為張夫人雖然憐愛玉蘭,也不過是主仆間的情誼而已,可現在看來,張夫人對玉蘭是真的實心實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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