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六、七章 套路(2 / 2)

穿成暴君的糟糠妻 綠蠟 15208 字 3個月前

顧皎再看看外麵,隻這般而已,便能讓見多識廣的崔媽媽稱讚?看來,外麵的情況確實已經很壞。

這世道,人活不好了。

然,繁華皆是表象,車後麵跟著的李恒和魏先生一出現,滿街便安靜下來。

行人開始往兩邊避,攤販和貨郎們迅速鑽入小巷子。

崔媽媽歎口氣,放下簾子。

李恒之惡名,被傳揚得無遠弗屆了。

然,李恒根本沒放在心上。他驅著白電越過馬車,頗有些趾高氣昂的架勢。周圍的燈火,喧囂的人聲,或明或暗打量的目光,居然全集中在他身上。他下巴仰得高高的,視線掃了一圈,再揚了一下鞭子,走向街口。那些憎惡的,恐懼的,向往的,全往後麵縮,給他讓出一條通天大道來。

有些人,天生就不知道畏懼;有些人,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害怕;還有些人,生來便是王者。

顧皎不得不佩服,李恒的心理素質比自己不曉得好哪兒去了。

馬蹄聲聲,車輪滾滾,寂靜中通過了長街,直奔燈樓而去。

仿佛潮水一般,人群又跟著湧了上來。

便有一婦人聲,“含煙,那就是你伺候的將軍大人啊?”

含煙站在人群中,點點頭,“是。”

“真是好福氣,能伺候那樣的大人。”婦人滿臉皺紋,頭發花白,道,“好好跟著夫人,聽將軍的話,以後才有好日子過。娘現在才覺得,賣了你,是好事。”

含煙沒回答,道,“娘,吃了晚飯,我帶你出來看燈樓。”

“還是不要了。你爹——”

“他現在管不了我,你聽我的。夫人給我賞錢了,我給你買身新衣裳。”

“自己留著就好,何必給我穿?也是浪費了。小姑娘才要穿好些,不給主人家丟臉,給自己掙個好前程。”

含煙埋頭走得飛快,仿佛越走得快,才能離那耀眼的光更遠些。

車至酒樓。

顧皎撩開車門簾,便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崔媽媽先下車,做了一個扶的姿勢,示意她下車。

她一手探向崔媽媽,一手略捂住口鼻以不吸入冷空氣。幸好楊丫兒和勺兒利索,先下了車駕,幫她擋著風。

近處的酒樓門口燈火輝煌,許多鄉紳地主已經到了,齊齊擠在門口迎客。李恒和魏先生被簇擁著,要往內堂走。

李恒走了兩步,似乎想起什麼,又轉身向外。視線找了幾秒,落在顧皎身上。他看著被丫頭婆子圍起來還咳得不行的黃毛丫頭,乾脆走了過來。

顧皎本被催著,要從側門的樓梯上二層,全部女眷均在那處等著拜見她這位將軍夫人。

不成想李恒站她麵前,道,“一直呆二樓,不管發生什麼,哪兒也彆去。”

她一時間沒聽得太清楚,問了一句,“什麼?”

崔媽媽戳了她一下,笑嘻嘻道,“將軍關心你,讓你在二樓等著,他會來接你。”

李恒臉色暗了一下,看一眼崔媽媽。崔媽媽一臉你奈我何的樣子,轉身將他擠走。

顧皎便有點起心了,側頭看著江邊那漆黑的十丈燈樓,道,“將軍,等會帶我去燈樓下麵看看,行嗎?”

“行的,肯定行。哎,客人們都在等著了,咱們快進去唄——”崔媽媽敷衍著。

顧皎有些依依不舍,但還是上了二樓。大約是頭回出門,會見諸多本地的女性朋友,內心難免忐忑。海婆又不在,無法彌補她的諸多不足。她緩緩踏著樓梯,待一些女聲越來越近,忍不住手心汗濕。

她偏頭看看楊丫兒和勺兒,倆丫頭比她還小些,也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場麵,臉都發白了。

“媽媽——”她輕聲道,“如果等下我有失禮之處,請你提點我。”

崔媽媽挺無所謂地揮揮手,“夫人莫說客氣話。剛你也見了,咱們將軍在此間便是強梁,你是他夫人,誰敢惹你?要真有那種沒眼力勁的,你也彆客氣,隻管撅回去。你呀,也是將軍的麵子,難道將軍還會為了外人責怪你?”

道理是這樣的,但說出口總會不一樣。

顧皎點點頭,終於邁進去一步。

隻一步,堂內便有無數張勾畫得精致至極的笑臉轉過來,明明都是陌生人,卻熱情地湧上來。

“這就是將軍夫人吧?”

“夫人,可還記得小姨?我和你娘一處長大,你生出來的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彆都圍過去,且讓夫人緩口氣。呀,這邊的座位靠火爐,夫人坐這處吧。聽你娘說,從小畏寒,是不是?”

“夫人的胭脂,色真好。是郡城裡來的?”

崔媽媽似笑非笑看顧皎一眼,如何?

顧皎真是,生在鮮花從中,不到最後關頭,見識不到這世間的赤寒

李恒入廳,選了那十來桌圍起來的中央主桌。孫甫早笑著迎來,和魏先生十分親熱。

他沒多說話,徑直落座。本地的城守周大人恭恭敬敬地坐了他下手,也不多話,隻管倒酒伺候著。

魏先生便攜起孫甫的手,一同落座。

“今日怎麼不見貴親?”孫甫好奇。

魏先生客氣道,“將軍後日要帶夫人回平地,顧兄此時怕忙著準備迎客呢。他命城中的家人來送燈兼吃酒,也是一樣的。今日將軍做主請客,還請大家給個麵子,多喝幾碗——”

“將軍少年英才,我等見了才曉得其風姿,十分佩服。隻恨生得早了些,無緣見識將軍戰場上的——”

李恒動了動嘴角,“以後,有的是機會。”

旁邊人便覺冷冷的殺意,都不敢動了。

孫甫‘哈哈’一笑,“龍口有將軍鎮守,怕是無人敢取了。”

周大人起身,舉杯道,“來來來,大家敬將軍一杯。”

一杯酒畢,滿場熱鬨起來。

所有人開始輕鬆地說笑話,攀交情,論道理。

孫甫見李恒隻和同桌人來往,並不十分多話。再見這滿堂,均是自己的熟人。他心中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道,“吉時差不多要到了,燈也全部上好,是不是該請將軍去點燈了?”

魏先生擺手,“孫兄客氣了。將軍今日請客,隻要大家開心,絕對沒有要奪孫兄和周大人風采——”

孫甫便衝天作了個揖,立刻有酒桌中人起哄,鼓噪。他撒手,往下按了按,立刻安靜起來。

一番作勢,控場能力百分百。

魏先生衝李恒笑一下,李恒抬眸看著孫甫,露出今夜的第一個笑。

孫甫十分滿足,動情道,“城中人乃是感念老太爺起樓的功,自太爺在的時候,便是他去點燈,和城守大人一起點彩;今周大人乃龍口父母,年年具請小人點燈。小人十分惶恐,後先師開解,點燈雖然榮耀,但也是責任,自該有為民祈福的意思。”

周大人應景地拱手,表示客氣了。

“城守大人辛苦了!”應和的人良多。

周大人接著道,“不敢道辛苦,這些年也是勞煩孫兄。隻因某無能,龍牙紛亂,山匪盤踞。若非將軍來,雷霆手段,隻怕咱們這年也過不好。今山匪絕跡,龍口一方安樂,正是將軍的功勞。你們說,這燈,將軍點不點得?”

眾人齊聲,“點得。”

孫甫誠心誠意對李恒鞠躬,“將軍,此乃萬民之心聲。便請你受累了——”

“將軍受累了。”眾人又齊聲。

此番場景,李恒隻在老王爺的帳中瞧見過。周城守和孫甫,一唱一合,捧人的手段真真兒不錯。

李恒起身,朗聲道,“我竟不知自己立下如此功勞。如此,也不推辭。點燈——”

便有青衣的侍者來,奉上了一個雕刻玲瓏的木火球。

孫甫笑道,“將軍隻需站上燈樓一層,將此木火球放置在一個充滿油繩的小盒中。這火,便自然升騰,照亮龍口。”

李恒挑眉,接了那木火球,在無數人的簇擁下走向燈樓。

顧皎正在力拒熱情夫人們的敬酒,隻聽樓下一陣喧嘩,爆發無數的叫好聲。

“這是何事?”她問。

廳上為首的一位婦人,據說乃是城守的老妻劉夫人,道,“應是到點燈的時辰了。”

一提及點燈,大家都開心起來,立時要看。

顧皎的座位背靠木廊,隻需卷起竹簾便可見燈樓。她一好奇,便有侍女幫忙開竹簾和門窗。

外間一片漆黑,隻見一龐大的黑影矗立在河岸,更遠處是微微泛光的冰麵。樓下蜿蜒著一個舉火把的隊伍,更遠處則早有圍觀的民眾,所有人似乎都在看著隊伍最前方的微微亮點,是李恒。

李恒走路,極有特色。他邁步自然又隨意,但卻有種凜然不可犯的高貴感。

他手中似乎托著某物,衝著燈樓直線而去。

待到河岸上,李恒略停了一下,身後的人便不動了。他一人獨行,緩步上燈樓。

燈樓漆黑,隻見一個光點,以極慢的速度移動著,最後緩緩地抵達燈樓一層的中心點。

那點光停住,便不動了。

樓下那些人,在安靜地觀望,似乎在等一個結果;樓上的夫人們,言笑嫣然,恍若來年又是一個好年景。

顧皎看看樓下,再看看樓上,有些不安起來。

她站起身,旁邊的崔媽媽便問,“夫人,怎麼了?”

那城守劉夫人也湊近了,“夫人可是受不得涼?這邊點火,隻是須臾而已。油繩爆燃,呼吸間燈樓的燈全部點燃,火光衝天——”

對,爆燃。

那燈樓乃全木製,又是燈,又是油繩,又是火?

李恒還孤身一人?而龍口的本地人基本上對他也沒好感。

顧皎再坐不住,縱然李恒是暴君,但誰知道他現下會不會被弄得半死?誰知道她穿越了,曆史會不會改變?如果真的改變了,他死在龍口了,她怎麼辦?

她有些倉惶道,“媽媽,咱們馬上去找魏先生。”

這燈,不能點。

話音剛落,眼角餘光瞥見一抹濃紅爆衝而起,直入雲霄;又聽得樓下山呼海嘯的驚恐呼叫,如同浪濤拍岸。

顧皎轉身,駭然地發現,燈樓被點燃了。

不是燈燃,整棟樓,從地下冒出澎湃的火光,洶湧著,爆裂出一團團的花,仿佛要將這世界焚燒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