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七章(1 / 2)

李恒十四歲, 初上戰場的時候,魏先生給他講了一個昏君和妖妃的故事。

大約是某朝某代某個小國,國君有心做明君, 身邊又有諸多能人,奮力十年,國泰民安。某日外出,浣紗溪邊遇著個美女, 一見傾心, 便帶入宮中。他愛那女子如珠如寶, 好吃好穿的都送去, 隻為博她一笑。女子初入宮廷, 諸多不便, 又四麵無親,即使君王愛重也並不歡喜。女子病了, 國君急得無法, 到處求醫問藥卻無良方。後才有人說女子思鄉心切, 放她回去便好。國君舍不得, 想著自己富有四海,愛妃想家,便將家給她搬來好了。

宮中大興土木, 硬生生挖出個浣紗溪來, 又將她家人接入都城, 加官進爵。

逐漸地, 女子生了野心, 進到妃位,開始不滿手中無權。

一步步,王權落入妖妃和妖妃家人手中,最終導致禍國。

那時候,李恒未嘗識得情滋味,萬分想不通怎麼會有人為了一個女子禍害了國家。

此刻,他對著顧皎狡黠的笑,卻開始有些明白了。她笑得那麼美,那麼開心,即使知道笑臉後麵還藏著什麼,也心甘情願。更何況,不管顧皎做了什麼,對他而言,都是好的。

那些她藏起來,始終不肯對他明言,困擾著她,令她噩夢不斷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大白的。

李恒吃了晚食,陪顧皎說了會子話,盧士信來拍門。

鄉間無甚樂趣,他是煩了,要找人喝酒賭錢。

李恒告知顧皎一聲,便出去了,卻見朱世傑也跟在旁邊。

“要作甚?”他有些詫異。

盧士信‘嘿嘿’地笑了兩聲,“聽說今日趕場,有夜戲?不知這鄉間的戲台子,和郡城裡有什麼不同呢?”

李恒本想勸兩句,但見朱世傑也是一派興味的模樣,想了想道,“行,咱們一道兒去。”

鄉間的夜戲是何模樣,李恒已經品嘗過。他自知自己和他們玩不到一道,便又去敲了顧瓊的門,將他從床上拖起來。顧瓊不明所以,李恒道,“最有趣的夜戲,你知在哪兒演的吧?”

顧瓊當然知了,可這奇葩往日不僅不去,還不許他去。他咕噥著起床穿衣,出得門卻見盧士信和朱世傑。他心中了然,立馬和盧士信親熱道,“保準兒帶你們去最夠勁的地方。”

一行人取了馬,領了幾個侍衛,舉著火把趕路。

也是路修好了,方便,出小莊沒一刻上官道。走了官道後拐個彎,便能聽見隱約的鑼鼓聲響,還有山坳裡一點燈火的影子。

盧士信興奮起來,拍馬的聲音都快了許多。

距離戲場子近的時候,顧瓊下馬了。他道,“悄悄兒的去,驚動人就不好玩了。”

少爺們出來玩,要的就是野趣。若驚得那些唱戲的男女失態,僵硬起來便沒趣了。他自詡是玩樂的行家,果然切中了盧士信和朱世傑的心思,當真下馬步行起來。

夏日鄉間頗為無聊,進城也是十天半月才得一回,因此在趕集之外便有許多戲班子唱俗戲豐富生活。

夜戲,上不得台麵,專為男人服務的。

走得近了,便能見台上的戲子有袒胸露|乳著,靡靡之音泛起,台下人也是各種汙言穢語。

顧瓊擠進去,抓了一把銅子,要了一張桌子,將貴客安頓下來。

旁邊賣茶食的頗有眼色,趕緊過來推銷自家的商品。顧瓊買了許多,還讓切肉打酒。那貨郎見坐下的人穿的都是好衣裳,出手大方的又是顧家二少爺,便估摸著這些都是王世子帶過來的手下,腰包裡脹鼓著呢。他殷勤地伺候著,忙得不亦樂乎。

也是巧了,看戲的人群裡有個王家的小少爺,見那幾人頗眼熟,便留心看了。待見到李恒那淺淡的眸色,大吃一驚;再見李恒對著主座的人十分恭敬,他立刻冷靜下來,知今晚上是走了運道。他摸出一個銀子給貨郎,要他無論如何將那些客人留下來,等到他回來為止。貨郎有錢掙,自然滿口答應了。王少爺便飛奔著騎馬回家去,定要抓住這改變家族命運的機會。

李恒聽了會子戲,甚是無趣。

盧士信卻體會到其中三分滋味,和朱世傑評品起台上一個頗大膽潑辣的女戲。那女戲看不出來美醜,但身段卻是豐滿韻味,姿態也足夠撩人。吃慣了花樓的精致點心,偶爾吃吃紅燒大肉也是好味道的。

朱世傑還有世子的姿態在,嫌膩得太過了。他道,“到底不如小家碧玉有趣。”

“大哥和我品味不同,我倒是覺得好。”盧士信問顧瓊要了些銀子,自去找戲班主說話。

顧瓊給了錢,看朱世傑一眼,心裡其實有些活動。那世子話都說明白了,他再不懂便是白癡。可荒郊野外,哪兒去找良家的小家碧玉?他雖然有點兒浪蕩,但本性老實,乾不出傷天害理之事,便裝著聽不懂,隻站著不動。

李恒見他那樣,道,“這戲也不好看,你去找班主,換個打得熱鬨的。”

顧瓊巴不得,趕緊跑走了。

朱世傑見他走,衝李恒道,“你這個小舅子,看著有點呆。”

“小兒子麼,又才十六歲,不懂事得很。”李恒道。

“說起來,你那個丫頭——”

還沒死心呢。

李恒沉吟一下,道,“女人的嫉妒心,也是強了些。我不過多問了那丫頭兩句,便衝我擺臉色,怎麼都不說弄哪兒去了。若是問得急了,就說拎龍口城渡口那邊,賣去三川道了。也隻出門三四天,居然就將人打發了,說甚眼不見心不煩——”

朱世傑吃了一口酒,搖頭歎氣起來。他自家也有個悍婦,善嫉得很,身邊留不住個美貌的丫頭。幸而這次留在青州看孩子,否則他還真不得自由。因此,他十分理解李恒那種憋屈的感覺,道,“女人就是這點不好,心眼隻得針尖大小。不缺她們吃穿,何苦再這些小事上為難?好好的一個絕色,賣去三川道有甚好?那邊的花樓啊,沒規矩得很。”

顯是信了。

“延之,不是大哥說你。”朱世傑把玩著粗酒杯,“不過一個鄉間女子,你竟拿她沒辦法?”

李恒看他一眼,道,“魏先生走的時候交待過了,麵子還是要給的。不然,人白白獻那許多糧?”

朱世傑哈哈大笑,真是委屈兄弟了。

夜戲演過一場,盧士信心滿意足地回來。他顯是去後台瀟灑了一番,懶洋洋地伸著胳膊,一屁股坐椅子上,衝倆義兄弟道,“咋樣?看會兒?還是走?”

李恒左右瞧,“顧瓊呢?”

盧士信往後麵一指,“前麵翻冊子呢,傻小子一個,愣頭愣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