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忙碌的小食店(1 / 1)

人們有條不紊地各自乾活,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操著一根比他人都要高些的爐鉤子,出去後麵捅爐子。 另外兩名婦女一個熬豆漿,另一個也開始拆另一盆麵。 林子佼閒著沒事,向姐姐要了抹布去擦桌子。 婦女中一個年紀大些的見她勤快,笑著說:“女子,把桌子擦了就行,凳子不用擦。” 林子佼以為擦桌子和凳子的抹布是分開的,她答應一聲,向姐姐問擦凳子的抹布在哪兒。 大嬸哈哈笑道:“凳子不用咱們擦,一會兒自然有人擦。” “沒事,我擦就行,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林子佼說。 另一個年輕些的笑著接道:“子矜這女子懂事能乾,眼裡有活兒,跟你姐一個樣。 不過凳子真不用擦,一會兒來了人,誰坐就用誰的褲子擦。” 恰好中年男子也給爐子裡加了煤進來,聞言幾人一起哈哈大笑。 林子佼也跟著笑,覺得這種上班的氣氛也挺好的。 然而她很快就顧不上笑了。 將近六點,第一撥準備上早班的礦工到了。 幾乎是在幾分鐘內,賣飯的窗口前便擠滿了人。 室內亂糟糟的都是人,錢和糧票被一隻隻粗壯的手抓著遞進去,油條和豆漿被遞出來,食客們再自己端著離開。 林子佼很自覺地幫著收拾桌子,隻要看到有人吃完飯離開,就立即把桌上的盤碗收回灶房,放到一個大鋁盆裡。 鋁盆裡裝滿了水,剛才讓她不用擦凳子的大姐專門負責洗碗。 另一個大盆裡裝著清水,洗過的碗淘一遍,被扣在豆漿桶的旁邊等待著重複使用。 吃飯的人川流不息,窗口負責收錢的大嬸一邊收錢找錢,嘴裡大聲地算著賬,報著錢數和食物的品種數量。 碩大的油鍋跟前,那名中年男子則操著一把小片刀,哢哢哢哢連刀快剁,將麵剁成小塊的長條,拿起兩塊疊在一起隨意一捏,沿著鍋邊放進油鍋裡。 另一邊的的林子舒抓著一種細鋼筋焊成的,形狀像長方形風車葉片的鐵笊籬,不停地翻動著鍋裡的油條。 葵花油和豆漿的香味充斥著小食店。 白色瘦小的麵塊在油鍋裡翻滾著,漸漸變得金黃肥胖,被撈出來放在鐵製的篩子上控油,又一盤一盤地端出去。 店裡忙得不可開交,林子佼跟著幫忙。 她發現,店裡這幾個比子舒姐年齡都大的員工,隱隱然竟都聽子舒姐的指揮在做事。 工人們一茬一茬地進來,又一茬一茬地出去。 先是上早班的礦工,接著是下了夜班的礦工,他們的臉上明顯地帶著疲憊。 再接著的便是市屬單位的職工和礦上的行政人員,他們上班的時間要比礦工晚一些。 直到快九點時,最後一波食客來了。 這是些退休的老頭子,也有帶著孩子的婦女,他們吃飯的速度就慢了許多,看著不慌不忙的。 十點整,小食店宣布早點停止,林子佼終於放下手中的抹布,坐在凳子上喘了口氣。 好忙,好累啊。 黑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林子舒將顧客偶爾剩下的,被咬過的油條包起來,準備拿回家給黑子吃。 直到這時,小食店的幾名職工才顧得上吃早點。 林子舒給林子佼端了油條和豆漿,又跟收錢的大嬸說了,錢和糧票從她的工資裡扣。 幾個職工都笑著表示不用,中年男人很會說話:“不就是二兩糧票麼,子佼跟著忙活了一上午,吃點東西也沒啥。 再說了今天的油條又剩下了,反正也得給大家分著帶回去,子佼吃了還正好幫咱們處理了。” 洗碗的大姐則是讚歎不已:“子佼這女子眼裡有活兒,今天有她在,都沒用我出去收過碗,她一個人就把外麵收拾得整整齊齊的。” “是啊,”收錢的大嬸也跟著誇林子佼:“我家女子和子佼同歲,哪有這麼機靈啊,子舒你妹妹這是跟你一樣能乾。” 林子舒樂嗬嗬的,她也沒想到妹妹這麼能乾,得到了所有人的誇獎。 林子佼被誇得不好意思,低著頭吃飯。 她這才知道,職工在店裡吃飯,每個月都要交糧票和錢的,每天二兩糧票一毛錢,兩頓飯管飽吃。 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福利了。 林子佼有點明白,為什麼郵電所那個姑娘會羨慕姐姐了。 這個年代每人每月的糧食定量是二十七斤,其中百分之六十是粗糧,包括高梁米玉米麵和三合麵。 每月每人二兩素油,多數是葵花油,胡麻油雖然有,卻幾乎買不到。 而他們吃的油條是純白麵用油炸出來的,還管飽吃。 在這個時代,這是多麼幸福的事啊,就算臟些累些,也算值得。 吃完飯,幾名職工又忙著準備中午要賣的飯。 中午小食店賣的是麵條,林子舒動手和了滿滿一大鋁盆麵。 林子佼看著暗暗心驚,這些麵怕是能煮出二三百碗麵條,就這麼個四張桌子的小食堂,一中午賣二百多碗麵? 她總算知道,姐姐昨天回到家裡,為什麼倒頭就睡了,不由得有些心疼自家姐姐,挽起袖子洗了手湊過去:“姐姐,我幫你揉麵。” 本地人有句俗話,打到的老婆揉到的麵,意思是老婆得多挨打才能聽話,麵團得多揉揉才能好吃。 姑且不說前一句對不對,但後一句話倒是句大實話。 麵條的筋道程度和揉麵的次數力度息息相關,如果麵揉不到的話,麵條做出來就不好吃。 林子舒搖搖頭:“不用了,這會兒陽婆(太陽)也高了,你自己回家吧,回家還能幫媽做個飯。” 林子佼心疼林子舒,林子舒也有些心疼妹妹。 她已經做慣了這些,可妹子還從來沒受過這種累。 再加上中午還有一頓飯,店裡其它人不收她的錢和糧票,林子舒就不好意思讓妹妹留下吃中飯,便打發著妹妹自己回家去。 林子佼心裡暗暗叫苦,她和林子舒來的時候還是淩晨,外麵黑漆漆的一片,她隻顧著低頭走路,根本就沒記路。 如果這是真的林子矜,自然不會在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迷路,可她是林子佼,根本對這兒都不熟悉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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