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臉吧。”梅林不看林衛國,而看著小羊說:“你是對的,在草原上呆了這麼久,我知道牧人們通常的做法。可是它畢竟是一條命啊。”
林衛國有些尷尬地接過手帕,卻沒立即用它,而是先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臉,才用手帕重新擦臉。
小羊兒歪歪斜斜地走了幾步,步子慢慢地平穩起來。
梅林從它身上移開目光,看向林衛國:“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受傷的不是羊,而是一個人,你會放棄她嗎?”
林衛國愕然看著她,感覺摸不清這女醫生的心裡在想什麼:“當然不會,人和羊怎麼能比?”
梅林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問了傻話。
林衛國為了救張弘和另一名知青,差點沒在雪夜裡凍死,還把自己的皮襖讓給張弘穿,他自己穿著張弘的軍大衣。
如果林衛國真的不在乎人命,他是不會那樣做的。
其實她的本意是想問,如果我受了傷,拖累了集體或者拖累了你,你是不是會放棄我?
可是在他驚詫的目光下,這句話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他一定不會的,他能救張弘,能救另一名知青,就能救她。
可是梅林希望,她在他的心裡是與眾不同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誰都不說話,就那麼沉默著。
林衛國看看被他用得烏漆麻黑,沾滿了灰土和血漬的手帕,到底沒好意思就這麼還給人家女同誌,便隨手揣回上衣兜裡。
“那個……等我洗乾淨再還你。”
頓了頓,林衛國又說:“梅林你彆想太多了,人和羊完全是兩回事……”
一陣突如其來的,小羊羔兒的哀鳴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兩人循著聲音望過去,見那隻黑額頭的小羊羔倒在地上,正哀哀地鳴叫著,旁邊是那隻失去孩子的母羊,正惡狠狠地抬起蹄子低著頭,對著小羊做出要踐踏它的樣子。
梅林救了小羊羔兒,又一直把柔柔弱弱的它抱在懷裡,同小羊羔兒已經有了一定的感情,見此情形驚呼一聲跑了過去,一把抱起小羊羔兒。
小羊羔兒卻不領她的情,在她懷裡用力地掙紮著,咩咩地叫得淒慘。
梅林輕輕地撫摸它的背部,低聲地安撫著它。
林衛國卻是知道這小羊羔兒怕是餓急了,聞到了母羊身上的奶腥氣,想要去吃奶,而母羊卻知道它不是自己的孩子,因此對它又是頂又是踢的。
他想了想,走到那隻死去小羊的旁邊,撥出刀子,動手將小羊的皮劃開,開始剝皮。
他要做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梅林瞠目結舌地看著林衛國行動,這血淋淋的場麵使得她心裡剛剛升起的,對林衛國的一絲好感消失殆儘。
她想要阻攔他,可又怕動起手來,懷裡的黑額頭小羊羔兒被血腥的場麵嚇著,隻得走近幾步低聲喝止:“林衛國,你要做什麼?”
林衛國袖子挽得老高,動作麻利不停,回答得理所當然:“剝皮啊。”
母羊叫得淒慘,懷裡的小羊羔兒踢騰著,也叫得淒慘,血淋淋的場麵還在繼續。
梅林覺得自己之前的兩年真是瞎了眼。
她怎麼會喜歡他,並且癡癡地喜歡了兩年?!
沒等她回過神來,林衛國已經把小羊的皮整個兒地剝了下來,他拿著羊皮向梅林走了過來。
“你彆過來,我不冷!”梅林以為他剝下羊羔皮是為了給自己取暖,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忽然有幾分恐慌,看著那張羊皮,胃裡一陣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