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兩座沉沉的塔,雙子嚴嚴實實地堵在鬱姣麵前。
容貌相似的兩張臉上,帶著同樣的病氣和冷沉。
雙頰皆是蒼白清瘦,讓本就淩厲的線條顯得越發明晰,毫無血色的薄唇弱化了鋒芒,增添一絲淒楚。
兩雙幽藍的眼眸如燃燒的磷火,深深望來。
似是要將人舔舐、吞噬、焚燒殆儘一般,厚重得令人心顫的情緒。
可這幅動人的病容注定得不到青睞和眷顧。
少女垂著眼睫。
乖巧而安靜,化作一枝被裝裱在相框的花,瀕臨乾枯的美麗。
一隻大掌纏上她的纖腰,曖昧地收緊。
薛燭好似從容不迫的收藏家,將這枝名貴的花攬入懷中,一個宣告主權的行為。
而少女毫無反抗之意。
兩人相依,身著情侶款的高定禮服,看起來竟異常般配。
刺眼的畫麵。
兩道森然的視線如刀片,冷冷剜向那隻不知死活的手,緊接著,緩緩上移,釘在那張春風得意的、可恨的臉上。
薛燭毫無所覺般風度翩翩一笑,黏黏糊糊地摟著鬱姣。
“寶貝,你異父異母的兩位哥哥來了呢,唔……”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蹙眉,狀似不解,“雖說沒有血緣關係,可畢竟是同族,兩手空空的來參加妹妹的訂婚宴,這似乎說不過去吧?”
他嘖嘖搖頭。
口吻實在招打。
謝鎮野額上青筋暴起,恨不能一拳搗上去,將這廝虛偽的嘴臉搗碎。
“是啊,同族。”他眯了眯眼,露出一個戾氣橫生的笑:“所以我們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插.嘴。”
謝宴川幽沉的雙眸寒意十足,他閉了閉眼,壓住翻湧的情緒。
再睜開眼時,眸光如一片包容的海,他緩聲道:“鬱姣,可以聊聊麼,”
頓了頓,毫無情緒的眸子瞥過唇角彎彎的薛燭,冷冷強調:“隻有我們,沒有外人。”
接連被叫‘外人’的薛燭好脾氣地笑了笑,他嗓音悠然,如勝券在握的操盤手。
“寶貝,你願意去嗎?”
三道視線皆落在鬱姣身上。
空氣和時間都仿佛靜止,生怕驚擾到什麼似的,默不作聲地等待一個宣判。
與此同時,還有不少看熱鬨的目光或是狀似不經意、或是光明正大地聚在此處。聽到這兒,宴會廳內觥籌交錯的聲音似乎都弱了下來,一大半的賓客都豎起耳朵,靜待少女的回答。
成為關注焦點的少女,從始至終都垂著長而濃密的眼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臉上的表情淡得像教堂裡的聖母雕像,好似摒棄了所有私情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個呼吸,少女輕輕歎了口氣,冷淡的神情略有瓦解,似乎有些動搖。
恰如曾經看到他們示弱時的模樣。
雙子眸光微動。
正當他們以為可以得到想要的答複時,少女卻抬手,有些疲憊地摁了摁額角,然後依賴地揪住薛燭的袖口,昂起小臉軟聲道:“好累啊,我想上樓休息。”
“好。”薛燭悠悠勾唇,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我陪你。”
少女點點頭,看也不看如遭雷擊的雙子,垂著眼跟在薛燭身側,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她從始至終竟連一眼都不願看來。
雙子蒼白的臉如同被抽走了僅剩的生機,白得近乎透明。
眼看她就要離去,如淹沒。
“等等——!”
謝鎮野下意識上前一步,拉住她纖瘦的手腕。
她被拉得一頓,微微擰眉,終於看了過來,對上一雙漂亮又鋒利的、帶著些祈求意味的眼眸。
少女避開他的視線,一道冷如玉石相撞的問話卻避無可避。
“鬱姣,究竟發生了什麼?”
謝宴川下顎線緊繃,他抿了抿蒼白的唇:“是不是……家主逼迫你?”
兩人皆是近乎失態的、祈求般望著她。
如同渴望得到神明垂憐的信徒。
然而,少女隻是神情冷淡地拂開謝鎮野的手,避開謝宴川的問話。
冰冷的、拒絕的姿態。
“兩位少爺,請自重。”
“……”
薛燭環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看戲,穩操勝券般。見鬱姣處理完,他攬上她的腰,惺惺作態地朝雙子躬了躬身,“失陪。”
說完,帶著人施施然離去。
隻留猶如喪家之犬般的雙子僵硬立在原地,立在眾多意味深長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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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側意味深長的目光,鬱姣睨他一眼,“怎麼?”
“我在想,”薛燭挑眉,“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怎麼忍心不告訴他們真相?”
“因為……”
鬱姣提起裙擺,將手放在他自覺伸出的手掌之上,在他的牽引下,優雅地拾階而上。
“真相隻有在正確的時機揭開——”
她歪了歪頭,瑩潤的臉在暖光下泛著溫柔的光,眼中卻無一絲柔軟情誼。
“——才能發揮最佳效果。”
她毫不掩飾的惡和帶著涼薄笑意的唇,令薛燭喉結滾動,不由舔了舔唇。
不合時宜地想到那柔軟甜美的觸感。
他眸光逐漸幽深。
兩人已然走到樓梯儘頭,最高處。
站定。
薛燭伸出修長的指尖,輕而研磨地摁上她的唇瓣。
一個明目張膽的暗示。
鬱姣眉梢微揚,“我沒數錯的話,今天都親過兩次了,未婚夫,你該不會是上癮了吧?”
說話間,她唇瓣開合,好似一下又一下地輕啄他的指尖。
他的眸光幽如燃燒的炎火,以一種要將一切焚燒乾淨的氣勢,將她壓到欄杆處。
偏頭湊近,嗓音低啞:
“張嘴。”
“……”
襲卷而來,如糾纏獵物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