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寬厚而乾燥的氣息如風般裹了過來。
鬱姣拂開他的手,擰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011站在華燈下,寬厚落拓的肩披著堂堂亮光,他低頭看來,白色的麵具遮了住整張臉,連眼睛都隱藏在麵具投下的陰影中。
“我知道的。”
“你會死的。”
鬱姣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感覺他似乎笑了笑,如和緩的風,“不會的。”
“況且,客觀來看,我是您最好的選擇。”他頓了頓,“而論私心,我想成為您的眷族……和您的聯係更加緊密。”
說到最後,他的嗓音越發低微,像是在說什麼夢中囈語。
“…………”
鬱姣眸光複雜地望著他。
“就當做——”高大的男人執起她的手,規矩而克製,“是您給我的獎勵,好麼?”
他靜靜望來。
“……”
主仆情深的戲碼令薛老頭古怪一笑,“鬱小姐,你就成全了他的忠心吧。”
鬱姣冷冷橫去一眼。
清楚知道他打得什麼算盤——相比才認識沒多久的特招生,當然是交情不一般的貼身仆從的死更能令她痛苦。
鬱姣自然不會如他所願。但是……
“……”
011還欲勸說,忽然一隻戴著緞麵手套的手伸來,牽著他走向為賓客準備的圓桌和高椅。
望著少女平靜的側顏,011輕聲:“小姐,這是?”
少女回眸瞥他,“找個地方坐下,不然你待會腿軟摔倒也太丟人了。”
011一怔。
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摁在凳子上,緊接著,少女提起裙擺跨坐在他腿上,他條件反射扶上她的腰,以免她摔倒。
下一刻,整個人徹底僵硬。
隔著衣裙與長褲,兩人緊密相貼,他緊繃的大腿能感受到她柔軟的臀肉壓下,此時不舒服地扭了扭。
少女不滿道:“放鬆。”
011當然無法放鬆。
不僅因懷中溫香軟玉,更是因為周圍人各異的目光正投射在二人身上,尤其那老頭,堪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現在正氣急敗壞地瞪著他孫子名義上的‘未婚妻’跟彆的男人卿卿我我。
可小姐一點不在意,她漫不經心垂著眼,細白的手指勾了勾他的衣領。
“解開。”
011喉頭一動,解開製服的領口,一點點拉開鬆垮的衣領,露出線條精悍的肩頸,在輝煌的光線下,像是塗了蜜糖般瑩潤漂亮,誘人噬咬。
鬱姣耳邊仿佛能聽到血流的輕快聲響,勾起一陣陣渴望和癢意。
看她紅眸逐漸幽深,011心中的野望叫囂,好似憑空生出了些僭越的膽量。
寬大的手掌扣住少女的後腦,溫和而有力地將她的唇舌牽引到拿出裸露的皮膚,將自己送上了她的唇畔,幾乎是一個獻祭的姿態。
“……”
尖利的犬齒破開有彈性的皮膚,深深刺入。
一聲低啞的悶哼。
鬱姣看不見他麵具後的臉上升起一抹醉人的紅,隻能聽到他伏在她耳畔克製地喘.息,喉音性感而低沉。
像一把大提琴,輕輕的撥弄便有醇厚的樂聲漾開,越發勾起人狂亂的演奏欲。
鬱姣此前失了不少血,此時嘗到血味,立即大口吮吸,時而用舌尖舔過撫慰,不料反而引起他的僵硬和顫抖。
她纖細的十指不由用力,掐住他寬厚的雙肩。
——轉化眷族不僅需要吸走大量的血,還需要用特殊的方法將她的血注入給他。
片刻後,血液被吸走一半以上,011感到血管內的血液流動變得緩慢,體溫變低,像是一條流動著碎冰的冬河,心臟接近衰竭。
他眼前一片模糊,隻能緊緊扣著她單薄的脊背和纖細的腰,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鬱姣安撫地將手指插.入他的頭發,另一隻手想要撥開他的麵具,卻反被他握住了手。
“小姐……”他嗓音略帶祈求,“下人卑賤的容顏不敢汙了您的眼。”
鬱姣一頓,
真不知道他這根深蒂固的古板想法從何而來。
“好吧。”鬱姣吐出一口氣,“隻好換一個慢點的方法了。”
話音落下,她再次咬上他的脖頸,用尖牙將血注入。
“呃——”
他瞳孔渙散,好似在墜入深淵的一瞬間被拉上天堂。
——仿佛接觸到了小姐的靈魂。
明明隻是血液交融……不似肉.體的交融那般,儘管相貼依然相隔著令人無計可施的距離,而是純粹的靈體的碰撞,每一點每一麵都相疊在一起。
“……”
不知過了過久,轉化成功、完成初擁。
.
011緩緩係上衣扣,站起身時腳步還有些踉蹌,鬱姣眯眼打量他,狐疑道:“你這樣真可以?”
011抿唇,眼神躲避,“可以的,小姐。”
不由慶幸未摘下麵具,得以遮掩狼狽的神情。
薛老頭陰陽怪氣道:“開始吧?”
說完,不等裡兩人回答,一陣轟隆轟隆的聲響傳來,對麵的暗門打開,滾輪聲伴隨著野獸般的嘶吼由遠及近。
巨大的鐵籠被推了出來,裡麵赫然是一個龐大而猙獰的‘人’,它比鬱姣在衛長臨地下室見過的眷族看起來恐怖得多。
肌肉虯紮,血管暴起,似乎有黑色的蟲子在其中遊走,泛著血氣、毫無焦點的雙眸瞪來,臉上印著一個血紅的符號——A7。
“A7號可是我們特意培養的強大戰力,來吧,讓我們見識見識鬱小姐眷族的能力吧。”
鬱姣神情冷凝。
011低沉醇厚的嗓音響在耳畔:“我會為您贏得勝利。”
他深深看來,行了一禮後,轉身走向禮堂中央的鐵籠。
鐵籠裡的大塊頭如同聞到血腥氣的鬣狗,咆哮著拍打鐵籠,電子鎖滴一聲響,被人遠程遙控打開,下一刻,那道猙獰的身影竄出,凶猛地撲向011。
大戰一觸即發。
鬱姣坐在禮堂底部的邊緣,麵前忽然升起結界般的透明光幕,將戰場隔絕,耳邊是上麵那些人觥籌交錯的閒聊聲。
“這新眷族實力出乎意料啊,我還以為在A7的手下撐不了兩招。”
“A7可是力量最強的一個改造眷族,解決一個由人類轉化的普通眷族也太容易了。”
鬱姣目不轉睛地盯著場內的戰況,忽聽薛老頭又作妖道:“比賽怎麼能沒點彩頭呢。”
“不如這樣,你每贏一場,我就放掉一隻兩腳羊,反之……就不必多說了吧?”
滿含惡意的嗓音回蕩。
鬱姣將眸光移向遠處的角落,那裡正是瑟瑟發抖的特招生和普通血族們。
“可以是可以,但你這車輪戰的打算是不是太不要臉了點?”
薛老頭:“嗬嗬,誰讓鬱小姐的眷族隻有一位呢。”
鬱姣沒接他險惡的暗示。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傲慢的談論聲逐漸消失,有人喃喃:“怎麼可能……”
場內,鮮血噴灑、勁風淩厲、地磚碎裂。一場血腥暴力的視覺盛宴。
咚一聲。
那龐大猙獰的A7搖搖晃晃砸在地上,再也沒能起來。
“去,給鬱小姐發放第一場的勝利品吧。”
話音落下,一個特招生身上的鎖扣被打開,她滿臉劫後餘生,熱淚盈眶地朝鬱姣和011鞠躬致謝。
其他被綁起來的特招生和血族眼中爆發出一陣希冀的光。
在他們熱切的目光下,鬱姣眉眼微凝,像是墜著沉甸甸的麻袋,壓得她喘不過氣。
那邊,011微微喘息,他那身總是一絲不苟的黑製服此時滿是暗紅,不知是他還是那大塊頭的血跡。
結束戰鬥後,他朝鬱姣走來,如同朝聖般一步一步堅定而鄭重。
白麵具沾血開裂,破損的衣物依稀可見精悍的肉.體,他低著頭,將大掌貼上透明光幕,嗓音是一如既往的醇厚溫和。
“相信我,小姐,我會為您贏得勝利。”
……
幾場戰鬥下來,如他所說,一場勝利接一場,從未有過敗績,看得薛老頭麵色難看不已,部分血族甚至暗中為他加油鼓勁,期待他接著創造奇跡。
他雖沒有倒下,卻已然到了強弩之末……
薛老頭涼涼道,“鬱小姐真忍心看他這樣?不如放棄比賽算了,為了這群陌生人不值當吧?”
說著,哢一聲。
剩餘十數個特招生的脖頸上扣上頸圈,紅色的燈光閃爍,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她們顯然不願成為負累,皆將眼淚逼了回去,雙目緊閉,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
“小姐,沒事的,”011咳出一口血,沉聲道:“我可以的。”
“……”
鬱姣心知他大概率是和衛長臨在私下達成了什麼協議,許是有後招傍身,她隻好閉了閉眼,淡淡道:“繼續吧。”
又是一番長久的鏖戰。
在薛老頭越發低沉的氣壓中,最後一個特招生被釋放。
011氣喘籲籲,拖著滿是傷痕的身軀,腳步沉重地走來,他靠著光幕,和鬱姣對視,“小姐,我沒有辜負您的期待……”
下一刻,光幕撤散,高大的男人失力摔倒,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似乎撞入一個輕柔而馨香的懷抱。
——恍惚間以為自己墜入了永無鄉。
“……”
鬱姣將昏迷的011安放在長椅上,遵守他的意願,沒有揭開麵具,隻是掀開一角,將手腕上的傷口遞到他的唇邊。
嗅到熟悉的香甜血氣,他無意識地吸吮舔.舐。
鬱姣這時才發現他的唇很漂亮,唇薄,形狀平直,色澤淺冷,帶著精雕細琢的精致感,宛如神祇碎裂不堪的雕像一角。
分明是一副薄情的象征,不知為何本人憨厚又呆傻。
正想著,忽聽那道惹人厭煩的聲音再次響起。
“恭喜鬱小姐,通過第二個考驗。”薛老頭高高在上道,“你的眷族的確有些實力。”
見011恢複些血色,鬱姣收回手站起身,華麗的衣裙染上血色,昳麗的麵容沒有一絲表情,如一塊寒氣四溢的冰石。
不遠處,幾名血仆迅速將一片狼藉的戰場打掃乾淨,恢複成堂皇的禮堂模樣,他們有序地退去,空曠的禮堂底部隻剩鬱姣和昏迷的011。
轟隆一聲。
不遠處的地麵忽然下陷,接著,又升起,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寬大的床,上麵躺著一人,正是雙眸緊閉的薛燭。
“這是你的最後一道考驗。”
蒼老的聲音淡淡道:“鬱小姐不是質疑我們薛家在這方麵的隱疾麼,那就親身體驗體驗吧。”
——他瘋了嗎?!
鬱姣驀然抬眼。
“再說了,你不是很喜歡在彆人圍觀時做這種事麼?”他譏諷道。
高台上的血族眾人爆發出一陣笑聲,各色目光落在鬱姣身上,或是幸災樂禍、或是貪婪好色、或是事不關己。
嘭!
一直以來,沉默壓抑的謝鎮野霍然起身,踢翻了椅子,扭頭質問道:“這就是你保證的,接下來不讓她受傷?”
謝宴川垂眸不語。
“這也是為了鬱小姐好,”薛老頭假惺惺道,“痛感共享的血契隻有水乳交融之時破解才不會傷及二人身體。”
謝鎮野陰戾的眸光射向身後那幅巨大的油畫,對上薛老頭的視線,一字一頓道:“放你的狗屁。”
話音落下,他轉身跳下高台,正欲趕到禮堂底部,忽而一道冷光閃過,細小的針沒入他的脖頸。
咚!
矯健的身影踉蹌著摔下,砸入禮堂中部的席位,引起周圍幾名血族的驚呼。
高台之上,謝宴川淡然收手。
謝鎮野不可置信般瞳孔驟縮,透過層層疊疊的人影,對上一雙與他極其相似的冷冽眉眼,那雙熟悉的淺藍雙眸中沒有一絲波動。
“你……”
似是藥效發揮作用,話未說完他便脫力倒下、昏迷了過去。
薛老頭哈快意的大笑回蕩在禮堂。
“合作愉快,謝大少爺。”
“……”
鬱姣將變故儘收眼底,她抬眼,遙遙對上謝宴川的雙眸,還未看清其中的情緒,忽然,麵前升起透明光幕,水波一般泛著漣漪,嚴嚴實實地將她阻隔在禮堂底部。
似是一個不詳的征兆,耳邊響起嗬嗬的粗重喘息聲,困獸般。
——而她則是困獸飽腹的食物。
鬱姣轉身。
隻見,床上的薛燭已然蘇醒,坐在床邊,蒼白的大掌插.入額發,結實的背肌緊繃,痛苦而劇烈的喘息。
他鼻尖聳動,忽而一頓,遽然抬頭,垂落的微卷發絲間,隱約可見一雙赤紅鳳眸,直直鎖定而來。
他麵無表情站起身,極具壓迫感地走來,稠麗而妖異的俊美麵容上浮出瑰異的紅,赤.裸的胸膛起起伏伏,宛如進入狩獵狀態的野獸。
鬱姣當然不會束手就擒,當即扯爛礙事的裙擺,一邊在空曠的場內遊走躲避,一邊道:“薛燭!你清醒一點!”
薛老頭冷冷道,“我勸你彆做無謂的掙紮了,燭兒腦中隻有我下的指令,他不再是你熟悉的那個人了,也不會對你心存無用的感情。”
話音落下,鬱姣耳邊勁風襲來,一隻結實有力手臂箍住她。
咚!
她被扼住咽喉,抵在冰冷的牆上。
鬱姣細細的眉緊蹙,抬起朦朧的眼,對上那雙熟悉又陌生的鳳眸。
——忽然回憶起最開始雙子的生日宴上,他也是以這樣一幅冷漠的神情掐著她的脖頸。
“你們體力懸殊,接受現實吧鬱小姐,身為燭兒的未婚妻,這本就是你應該做的。”
如蚊蠅般惡心的聲音回響。
——做夢!
鬱姣眼底閃過冰冷的光,猛然咬破自己的舌尖。
共享的痛感如實傳遞給薛燭,他一頓,似乎想不通眼前這個如螻蟻般柔弱的女人怎麼會傷到他。
趁他放鬆了桎梏,鬱姣突然拉近距離,勾下他的脖頸吻了上去,流著血的舌撬開他的牙關,纏上僵直的他。
一如兩人第一次接吻時那般。
鮮血、疼痛、強勢與順從、糾纏不休、血色的吻。
他不由收回擺出進攻姿勢的手,轉而扣緊她的腰,配合著加深這個熟悉的吻。
這幅親昵的畫麵並非薛老頭所希望,他感到失控的危機,“薛燭!”
尖嘯聲如劃破夜空的炮竹。
薛燭當即麵色蒼白,手掌摁住左胸,感受著胸腔中心臟的震動和叫囂。
鳳眸再度幽沉。
鬱姣心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她便落入一個冰涼而冷硬的懷抱,像袋貨物般,被丟上那張寬大的床。
接著,一道結實的男性軀體壓來,大掌將她雙手箍在頭頂,濃稠的陰影鋪天蓋地。
“去!燭兒!解開那個阻礙你的血契!”
薛老頭叫喊著加油鼓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