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遠,裸.露在外的小腿還在旗袍衣擺下搖搖曳曳,纖長豐盈,白膩得誘人。
原蒼流氓似的吹了聲口哨,被恢弘正經的吟誦聲淹沒。
下一刻,吟唱停止,萬籟俱寂。
兩人站在台階之下,那黑壓壓的棺槨便安置在祭壇之上。
賀蘭鐸轉過身,垂下的右手五指濕淋淋的,血漬像包裹著指尖,依依不舍地墜下。
他垂眸望來,抬起手,沾血的手指挑開遮掩麵容的黑紗。
鬱姣不禁閉眼,感到微涼的觸感停留在她的眼皮上,留下兩道血紅的印記。
她微微擰眉,睜開眼,便看到賀蘭鐸淺色的睫羽彎彎,似笑非笑,一改正經高潔,頗有些邪氣四溢。
——沒想到眼睛一閉一睜,他就換了副麵孔。
那隻手還懸在她麵前,在眾目睽睽之下點上她的唇,極情.色地碾了兩下。
腥味的血氣鑽入唇齒。
鬱姣無比確定——這一定不是儀式的一環!
這人麵獸心的玩意兒仍是霽月清風的司鐸模樣,指尖卻在黑紗的遮掩下,戲弄她的唇。
但鬱姣無暇計較,因為人麵獸心的司鐸輕啟薄唇,揚聲道:
“請夫人入棺槨。”
“…………”
鬱姣驚愕地睜大雙眼。
這生動的神情似乎取悅了他,那顆漂亮的唇珠抿成一個笑。
“請夫人,入棺槨。”
賀蘭鐸那獨特的音色在空曠的祭廳蕩出回聲,緊接著,轟隆隆的機械聲響起,巨大的棺槨化開,露出黑洞洞的內裡。
喻風和的屍體就躺在裡麵。
鬱姣打了個寒顫。
“……”
那些信徒簡直宛如氣氛組,爆發出一陣陣激昂的吟誦。
讓鬱姣有種鬨洞房的詭異即視感。
她咬牙瞪著重新繃起正派臉的賀蘭鐸,聽他說著狗屁話:
“木曜日。”
“請夫人進入棺槨,以教主殘留人世的肉.體為媒介,溝通神明、祈求祂的垂憐。”
“令生命之種發芽。”
禱詞莊重,但鬱姣分明從那張斯文敗類的臉上瞧出了戲謔!
她真真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了。
完成任務的賀蘭鐸欲要離去,擦肩而過時,微側身,低不可聞的話音鑽入鬱姣耳蝸:
“進去不會死,不進,才會死。”
語畢,他站到信徒中央。在那些狂熱的視線中,他那溫潤平靜的眸光像什麼清心咒。
鬱姣心下穩了穩。
況且,她本就彆無選擇。
“……”
鬱姣閉眼。在無數癡癡的目光中,一步步踏上階梯。
腳步沉重得像去陪葬。細究來也沒什麼差彆了。
嗒。
捧著“生命之種”的女人緩慢走完最後一階,纖細卻婀娜的身段高高在上,像一株易折的黑色鳶尾花。
透過大開的棺槨,鬱姣終於見到了丈夫的真麵目。
他雙眸緊閉,雙手交疊置於腹部,繁複的黑袍襯得他膚色蒼白微微泛著灰,越發顯得冷毅。
一股強烈的、撞見天敵的驚悚感令她呼吸一滯。
這倒不是說喻風和的死相可怖,相反,他本人比遺照更好看,無疑是英俊至極的。眉毛濃黑,鼻梁挺直,兩片薄唇緊闔,棱角分明得簡直像是由冷硬、黑灰的線條構成的。
不得不說,死亡甚至為他增添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魅力……奇瑰而危險。
鬱姣喉頭滾動,忍不住將視線從他臉上撕下來。才得以喘息。
卻不防對上另一道眸光。
隔著遙遙的距離,依舊可以感受到那濃鬱的紫羅蘭色雙眸沉著而深邃。
他微微點頭,不知是在鼓勵還是催促。
鬱姣孤零零站在眾人視線焦點,所有信徒皆跪在她身後,賓客則站在鬱姣身前這片空地。
聶鴻深和喻冰辭便位於最前。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望著她。
——不能再拖了。
鬱姣垂眸,深吸一口氣踏入棺槨。
黢黑像一張血盆大口將她吞噬,下一刻,棺槨轟隆隆地合上。
信徒們歡呼一聲,又開始低低禱告。
隔著厚厚的棺木,那聲響有些沉悶。鬱姣在深受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僵硬,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棺槨極大,到處都鋪陳著喻風和繁複華麗的“壽衣”。那布料冰涼,緊貼著鬱姣赤.裸的肌膚,像一隻鬼手。
鬱姣呼吸極輕,生怕驚擾什麼似的,然而這種死寂卻將另一種聲響襯托得分明。
沙沙。沙沙。
細微的布料摩挲聲。
起初,鬱姣還當是她呼吸間不慎蹭到了喻風和無處不在的衣袍。
漸漸她猛然意識到:不對!這聲音越來越大了…….
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逼近。
轉瞬,她的腳踝被一隻冷硬的手圈住,緊拽!
下墜感登時襲來,鬱姣仿佛被投入了冰涼刺骨的水潭,即將溺斃。
“!”
不是幻覺。
鬱姣嗆咳著從水中爬起,抱臂警惕環視。
這是一個仿若無儘的空間,分明漆黑,她卻能無障礙地視物。
以她為中心蕩漾的水波、身上濕漉漉的衣裙……以及不遠處背對她而座的男人。
寬大的黑色衣袍,暗紋繁複,黑色碎發下幾根細細的長辮子垂墜。
他頭也不回、漫不經心地抬手。鬱姣眼前霎時一花,撲倒在水中,正頭暈目眩,一隻冰涼的手忽而扼上她的命脈。
睜眼開,便對上那張哪哪都能看到的陰沉麵容。
不過這是真人。
活不活就不一定了。
喻風和麵無表情,傾身掐著鬱姣脖頸,緩緩收緊。
這人長著一張不會憐香惜玉的臉,下起手來果然毫不留情。
鬱姣被掐得失力,手中緊攥的“生命之種”
掉落,砸入水中。
咚一聲脆響。
沉在水底的種子破芽而出,以肉眼可見的迅疾速度招搖生長。
喻風和沉黑的眼珠微動,越過麵色煞白的鬱姣,落在那株新長出的植物之上。
“我不會殺你。”
他忽然說。
嗓音像冷質的鐵。
話音落下,他鬆開手,將雙手攏入寬大的袖袍。
鬱姣軟倒在水中喘息。
眼皮上凝固的血漬被水流衝刷得蜿蜒流下,宛如血淚。
僥幸苟活的鬱姣還來不及後怕,忽然感到身後傳來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窸窸窣窣聲。
旋即,有什麼粗壯而卷曲的東西纏上她,卷著她纖細的四肢,將她高高舉起、展開。
…….藤蔓?
是、是“生命之種”!
鬱姣掙紮不能,驚懼地望向正襟危坐的喻風和。
“你要做什麼?!”
她臉上浮起窒息後的生理性潮紅,越發顯得嬌媚,而濕漉漉的衣物緊貼著肌膚,將優美的酮體一絲不落地勾出。
“我不會殺你。”
喻風和擺著一副死人臉,重複道。
一根細細的藤蔓拂過鬱姣的眼角,繼而緩緩向下,爬過修長的脖頸,鑽入衣領……
“畢竟,這才是我們七日婚禮的第一夜——”
“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