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可怖惡心的幻境中,鬱姣頭暈目眩、冷汗直冒,她強撐著一口氣,對著那怒火中燒的警告,故意嗲聲道:
“老公,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
似乎是被她惡心到了,喻風和幻境都不穩定了,相對的,鬱姣的眩暈感降低了些,見狀,她再接再厲:“老公,你說句話呀老公。”
[……]
血肉之牆上猙獰鼓動的青筋冷冷打出一個:
[嗬]
儘顯譏諷、嘲弄和厭棄。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離他們遠點,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他惡狠狠地放話道。
鬱姣當然不認為喻風和此舉是在保護另外三人。
雖然不清楚動機,但他如此反對,說明鬱姣和那三人親密會對他造成不利的後果。而鬱姣向來貫徹‘敵人不如意就等於己方賺了’的理念。
不讓她接近這幾人?
——就算手腳被綁住,她嘴巴還能親人,可怕得很!
她當即陽奉陰違:“嗯嗯行行好好,老公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恪守婦道離這些小白臉遠遠的,永遠隻愛老公一個人。”
[……]
[你最好是]
喻風和似乎逐漸形成耐受性,無視了她的孟浪言語,萬分嫌棄地撤走幻境,留下一句:
[我會一直看著你]
幻境消退,回過神來時,鬱姣耳邊響起浮生焦急的呼喚:“夫人您沒事吧?”
鬱姣搖搖頭,確認身邊一切如常,唯一異常的便是她充血泛紅的雙眼。
藍光一閃,機械臂遞來一杯溫水,eleven擔憂地提議:“夫人,要不要去找賀蘭醫生看看?”
“不用了。”
鬱姣被浮生攙扶著坐下,瞥了眼恪儘職守端站一旁的侍衛,她啜了口水,平靜道“是時候準備中午的聖餐了。”
…
在eleven的建議下,鬱姣換上一席雪白的衣褲,搭配簡易的護袖護膝和對襟馬甲,長褲紮進長靴。
是十分方便行動的製式。或者說,是適合戰鬥的製式。
就在鬱姣以為所謂的‘聖餐’意思是這些狂信徒要搞邪惡廝殺儀式時,eleven科普道:“聖經第一章曰,真神賜下一顆生命之種,於混沌中生長成偉大的生命之樹,遮天蔽日、花繁葉茂、奇光異彩,破開汙沙與濁海,為顛沛流離、飽受墮落種威脅的人類祖先提供安身之所和飽腹之果。
“後世的人們將這一天稱為木曜日。
“後一天,為木暗日,每到這時,人們就會放下手頭的工作,穿上戰服,團聚在一起舉行聖餐儀式,以慶祝打響對墮落種反擊戰的第一槍。
“這樣的傳統延續至今。”
末了,它好似才反應過來一般,歉意道:“抱歉夫人,我的代碼包含節假日和慶典時播報祝詞的下行指令,希望聽慣了聖經故事的您不會覺
得無聊。”
鬱姣當然不會,
這些都是寶貴的信息。她故作隨意地稱讚它講得好,
並讓它將之後的曜日暗日相關的傳統一一道來,以便路上解悶。
是的,這次要出遠門。
離開占地麵積龐大、內部結構繁複的天啟教團,坐上飛行器,到地表去。
通過一條長而黑的隧道後,忽而豁然開朗,視野裡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白色金屬,而是一望無際的城市。
林立的高樓緊緊挨挨,華麗的廣告閃爍,各式各樣的飛船和飛車井然有序地在半空穿行,空中通道交錯縱橫,宛如盤旋的蛇群,人顯得渺小。
她的鞏膜上映出繁華的色彩,卻看不見熟悉的藍天。
頭頂是蜂窩結構的拱形金屬,營造出藍天白雲的樣子,取代太陽的是一盞沒有熱度的光球。
虛假的“天際”在視覺上離人很近。空間再大,也顯得壓抑。
——這就是地內世界。
像是從一個牢籠到一個更大的牢籠。
這是鬱姣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
神降聯邦共和國,簡稱神國。一個龐大的宗教國家。
飛行器等待紅綠燈的間隙,隻見一旁的巨幅廣告牌上播放著采訪影像。一個熟悉的人出現——
喻冰辭長發利落地紮成低馬尾,一身正裝,神情肅然,麵對閃光燈侃侃而談:“針對地表北部的汙沙墮落種肆虐的問題,我方派出自衛艦隊……”
到了提問環節,記者犀利發問:“你好,喻議員。聶議員成為本屆執政官最熱門的人選之一,請問您作為他政見不合的強勁對手,也作為他相濡以沫多年的結發夫妻,是否支持他當選?”
天啟教作為國土內唯一的宗教,就連黨派也是根據宗教理念不同而劃分:滅世派、降臨派、進化派、輪回派、現世派……等等。
顯然,喻冰辭和聶鴻深分屬對立的黨派。
巨幕影像上,喻冰辭神情不變。
“家事是家事,國事是國事。”她嗓音洌然地回複道,“我想,神降聯邦共和國內,應該不止我們一對宗教理念不合的夫妻吧。
“難道需要我立項做全民調查‘宗教理念相異對夫妻日常生活工作的影響’——然後告訴你統計結果麼?”
她眸光冷淡地掃去。
“……”
“那麼請問喻議員,麵對第四百七十六任天啟教團教主的離世,您作為他的直係親屬,感想如何?”
“其次,作為姑姑,您是否認為,原蒼先生會順利接替已被真神召到身旁的喻風和先生,成為天啟教團的下一任主教?”
“喻冰辭議員,您好!神月蛾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短短幾年內便成為雄踞一方的商業巨擘,反觀曾經一家獨大的青雲科技如今卻漸顯頹勢;”
“請問您作為喻青女士的繼承人,您是否會考慮棄政從商、女承母業、振興青雲?”
“喻議員!”
“請喻議員回答一下——”
“……”
麵對長槍短炮的攻擊,喻冰辭一改正襟危坐的姿態,鬆散地靠著椅背,淡聲道:“一會兒L作為政客、一會兒L作為妻子、一會兒L作為妹妹、姑姑、女兒L,”
她一頓,挑眉。
“我就不能作為自己麼?”
“……”
記者紛紛一愣,都沒想到她會如此回應,“這……”
“作為喻冰辭,”
她用冷冽的嗓音一字一頓道:“我祝他們成功。”
.
影像畫麵停在喻冰辭神情漠然的一刻。
鏡頭一轉,音樂響起,娛樂八卦節目主持人抑揚頓挫道:“喻冰辭議員昨日受訪時完美回應所有提問,那麼事實是否如她所說的那樣:她真心祝願所有人成功?
“今日,在生命之樹儀式場舉辦的聖餐,喻議員作為參加人員之一,麵對同行的丈夫聶議員、亡兄的遺孀和孤子以及天啟教眾,她會如何表現呢?
“我們娛樂快報的外派林記者,將為您帶來現場直播!今天中午十二點,不見不散!”
主持人眉飛色舞,擺出個說悄悄話的姿勢,神神秘秘道:“據說,從未在人前露過麵的第二任教主夫人將會現身;”
“她是否真如傳聞中那麼漂亮?漂亮到被喻主教一樹梨花壓海棠?還是醜得無法示人……我們,拭目以待!”
鬱姣:“……”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不是。
不是不是。
就算她非常討厭喻風和這廝,也不禁發出疑問:喻風和看著也不老啊,不至於被說一樹梨花壓海棠吧?
.
飛行器快速穿行,竟然很快升到了天頂。
許多車就在此排隊,蜂巢結構的天壁緩緩打開一個個小口,將飛行器一一‘吞’入。
天啟教團的車帶著金色標誌,越過排隊的眾車,鬱姣視野一暗,乘坐的飛行器已然鑽入特殊通道,待天壁合攏,一股推力溫和地將她們帶向上方。
穿過重重黑暗,眼前霍然一亮。
——到地表了。
這是真正的一望無際。
舉目四望皆是銀灰色的沙,摻雜著星星點點的紫色,如細密的眼睛。遠處依稀可見一小片海岸線,那藍得發黑的海靜如死水一般。
暮氣沉沉的景象似乎將淺藍的天都染成了晦暗的顏色,沒有一絲雲朵,太陽亦是灰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