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你的可愛和聰明都無法遮掩你身上那股——”
頓了頓,他那醇厚溫和的嗓音帶出一縷嫌惡。
“——惡心的味道。”
鬱姣:“……?”
他要說是熟悉的味道,鬱姣還能理解,不就是被認出身份了麼。
但……他說惡心??
“臭蟲味。”
聶鴻深補充。
說著,他那寬大的衣袍無風自動,像是有什麼碩大的詭怪噴騰而出——
衣物如海浪般翻湧,幾條細長的足節自衣袍邊緣探出。
甲殼反射出瑰麗的瑩彩之色,漂亮得宛如極光。道道陰影被昏暗的光芒拉長,似狼顧鴟張的鬼影一般,捉住了鬱姣。
那可怖的跗節帶著銳利的爪朝她伸來。
耳上隱藏的聯絡器響起鬆獅略顯焦急的聲音,斷斷續續,“……我很快…來…………他……彆怕………等…”
……等你來給我收屍麼。
那悍然美麗的蟲足收起尖爪,用光滑的殼麵抬起鬱姣的下巴。
讓她得以將麵容展現給他。
聶鴻深坐在輪椅上,卻絲毫不因殘疾而顯得弱勢。那輪椅就像他隨行的王座。
他支著額角,投來高高在上的冷然目光。
“而且,我不喜歡收藏贗品。”
另一隻冰冷而鋒利的足節摩挲過她的臉頰和脖頸,威懾一般、即將揮舞落下。
宛如死神的鐮刀,足節高高抬起——
鬱姣閉眼。
下一刻,爆裂的巨響驚雷一般炸開!
屋內兩人都未曾料到,峰回路轉。
在飛揚的木屑、粉塵
() 和碎布之中,
一道矯健的身影伴著天光破窗而入。
“巡城大隊執法!”
熟悉的囂張嗓音響起,
“你被逮捕了。”
來人一把抓起鬱姣,利落地將她雙手反剪於身後,壓在牆上。
熾熱的體溫侵略而來。
那修長尖銳的指甲點點她的臉,質感粗糲的嗓音悠悠響起,好不正經道:
“女士,我合理懷疑你在這裡進行違法性.交易,對社會造成不良影響。”
鬱姣:“?”
什麼玩意兒?
她極力回頭,果不其然,對上一雙黑鞏膜白瞳孔的杏眼。
一聲口哨。
原蒼:“女士,你長得真他娘的漂亮!”
“……”
“難怪能讓那邊那位……怎麼說來著?哦哦!眼高於頂的蟲子先生跟你發生交易。”
他遊刃有餘地調笑道,同時,後背猛然竄出幾對骨翅,如焦黑乾癟的手臂、也如變異扭曲的脛節,抵擋來自“蟲子先生”毫不客氣的攻擊。
一攻一防間,發出刺耳的短兵相接聲,碰撞時幾乎有火花迸射。
聶鴻深被數條細長的足節支撐,從輪椅上而起,寬闊的袖擺垂墜,好似山間被遺落的神祇。
他極短促地一笑,冷意十足,“臭、蟲。”
原蒼大驚:“就算異化成了非人類,也不能自暴自棄這麼罵自己啊聶先生!”
“……”
回應他的是越發猛烈的攻擊。
這會兒原蒼終於不再遊刃有餘,他鬆開鬱姣,轉身便正麵迎上慍怒的聶鴻深。
一時間,這兩隻蟲子打得熱火朝天,幾乎拆了風月樓這昂貴的包間。
所幸,他們還算有所收斂,有著詭異的默契,雖然動靜鬨得大,但不曾打破房間牆壁,叫人看到這可怖非人的一幕。
房間角落,鬱姣逐漸找回身體控製權,她抬眸去看打鬥,卻驀然一頓。
隻見,鬆獅不知何時溜了進來,看熱鬨似的,抱著手臂倒掛在高高的房梁上,身影如同淡化的水墨,似乎除了鬱姣,旁人皆無法窺見。反正沒引起那兩隻蟲的注意。
鬱姣心思一動,瞥了眼打得難舍難分的兩人,迅速對鬆獅道,“掩護我。”
“啊?”
卻不想原蒼一頓,手指自己,神情疑惑,“我嗎?”
不等鬱姣回應,下一秒他喜笑顏開,樂道:“好嘞!”
話音落下,果然用最猛烈的攻擊堪堪壓製住聶鴻深那懾人的足節。
鬱姣一愣,反應迅速抓住機會,身影靈巧兩步跳到僵持不下的兩人之間。
“……”
聶鴻深麵具已然被打掉,那張深邃軒朗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顯得漠然奇譎。
原本光潔的額上竟然開裂出數隻稠紫的複眼,此時正分出一絲注意力,冷冰冰地盯著鬱姣,像是在看無關緊要的螻蟻。
鬱姣悍勇無畏。
電光火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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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起、一手扣住他的後腦、毅然貼上他那薄情寡義的唇。
“!”
聶鴻深數雙眼睛一齊睜大。
第一次失去表情控製,不複從容,愕然不已。
鬱姣眼中升起報複似的快意。
——哼,不是給你那白月光守活寡麼?嫌我惡心,看我惡心不死你!
勾纏著迅速掃蕩一圈,然後猛然咬下。
——唾液,get。
——血液,get。
“……”
“…………”
事實上,被迫跟她唇齒相貼的瞬間,聶鴻深眼中的確升騰起暴虐的殺意,那鋒利的足節已然蓄勢待發,要不是原蒼在旁壓製,他已經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刺了個透徹。
然而下一刻——
那軟舌宛如攻略城池大肆攪弄一通後,發狠咬下一口,緊接著翩然抽身離去。
“……”
聶鴻深瞳孔驟縮,感受到體內沉睡多年的[子蟲]被喚醒,悸動般震顫。
不可抑製地指向她,指向[母蟲]。
……沒有人知道,十一年前,他甘之如飴地和皎紅月結下對自己不利的契約,隻為在若乾年後,能第一時間在茫茫人海中尋到她。
這一天終於來了……[子蟲]躁動地想要衝破身體的束縛,極為渴望重回[母蟲]的懷抱。
數對幽紫的蟲眸齊齊倒映出那個輕巧玲瓏的身影。
他怔然失聲:
“紅月?”
“……”
可是毫無回應。
她頭也不回,被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戴著麵具的男人攬入懷中,瞬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聶鴻深近乎失態地伸手,試圖抓住那片翩躚的衣角——然而,一旁伺機而動的鋒利骨翅趁他不備,遽然貫穿了他的身體,將他生生釘在地上。
他仿佛失去痛覺一般,隻神迷意奪地輕聲喃喃:“紅月……你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那指節嶙峋矜貴的手沾染了血汙,卻仍舊朝著虛空的方向伸著,好似要抓住遙不可及的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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