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河詭渡(空手套白狼的一百種方式...)(1 / 2)

詭話第一boss 吾九殿 16223 字 7個月前

拿到萬家老爺的回帖,衛厄拆開信封,看了起來。

……單看萬家老爺回貼裡謹慎又客氣的語氣,就能對燕塘春掌櫃的去萬家大宅是個什麼狐假虎威的德行,猜個八九不離十。

進萬家堡時,衛厄看過萬家堡酒樓客棧的分布。大多數地位好的客棧酒樓,都是掛著萬家的旗號。唯獨“燕塘春”在一眾萬家的鋪子裡,搶到了一塊十字街口的好地。然而,在燕塘春斜對角,硬生生又開了個萬家樓。

生意人,對角對門開。

沒摩擦才怪了。

以萬家家丁在鎮門外頭表現出來的囂張氣焰來看,萬家經營酒樓,平時不可能多和氣。

生意場上的氣憋悶久了,一得到揚眉的機會,除非是窩囊廢,否則肯定要加倍吐出來。

而衛厄試探過燕塘春掌櫃,借著對方懷疑他身份,上樓來討錢時的幾句交鋒,將後者的德行摸了個差不多——是個慣會見風使舵的生意人,有些城府,但是不多,不是能夠心甘情願吃悶氣的木楞主兒。

這種人,要是沒倚仗,最會笑臉逢迎。一有倚仗,立馬是另一副嘴臉。

萬家堡的主人,萬家寶,能夠在晉西北攢下偌大身家,他一見平素謹慎的燕塘春掌櫃,在自己麵前端起架子。按著正常的反應,自然要覺得,燕塘春掌櫃的背後有來頭不小的人在支撐。

衛厄拿捏的“徽十一行典堂掌事大少”,就恰好卡在一個讓人忌憚也不過於誇張的位置。

堂口掌事的再往上走,就是決定一行的商幫元老,身份過高,不可能貿然來晉北。

往下走,普通的徽商商人,又無法對晉商出身的萬家構成威懾。

“……亥月十二,鄙宅誠候魏少大駕。”

將萬家老爺親筆寫的回信看過一遍後,衛厄拿起了同回信一起送過來的壽宴請帖。

【恭喜玩家衛厄,獲得線索道具[萬家堡壽宴請帖]】

係統提示在麵板上閃過。

萬家堡會觸發隱藏劇情的根源,果然和萬家老爺的大壽有關。

在萬家堡住的這兩天,衛厄對萬家鎮的情況有些了解——沒有什麼死人的事情發生,也沒有什麼怨氣憎恨的東西害人,一切正正常常。鎮子甚至稱得上熱鬨。可這份“正常”與係統給出的“萬家堡疑雲”結合在一起,就顯得極為古怪。

彆的地方有許多難民在饑荒逃難,像大牛壩村、清水河村,窮到沈富勇劉二牛他們掏不出幾個銅板。

萬家堡的鎮子卻依舊生意熱鬨,

所有人都交口稱讚,認為這是萬老爺每年做大壽,請“五財神”,讓鎮子沾了福氣的緣故。

就連對萬家老爺頗有怨言的燕塘春掌櫃都想著沾一沾萬家壽宴,請來的五財神福氣。

如果真的拜五財神,就可以保佑一地的財運福分,那其他的地方為什麼不拜?而財運這麼好的東西,萬家老爺竟然舍得分給其他人?

根據衛厄二次副本,對詭怪、詭神的接觸來看,副本裡極少有什麼正兒八經的“神” ,所謂的神恐怕都是一些不知道根底的東西。萬家堡拜五財神得到的東西越多,回頭付出去的代價就更大。事出反常必有妖,隻是這一切,都被藏在鎮子祥和的表相之下,隻有進入萬家大宅,才有可能發現真相。

衛厄折起回信,朝懸浮在房間半空中的“耳蟲” 瞟了一眼。

燕塘春的掌櫃去了萬家大宅後,

一彎一彈,蚊子幼蟲孑孓般懸浮在房間裡頭的“耳蟲”變得多了起來。

十幾條懸浮在半空中,肉眼看不見的斑斕彩線蟲子,一彎一彎地,像是在四下探聽著什麼。

顯然是在知道“徽商魏少”住在這裡,才被增派過來監聽的。

耳蟲在半空探聽,衛厄不緊不慢的收起回帖。

——衛厄先前懷疑過,“耳蟲”是萬家老爺自己親自在操控的,還是有人隱藏在萬家背後操控的。

如今看來,應該是後者!

若“耳蟲”是萬家老爺自己弄的。能夠親身掌控這種詭異邪術的萬家老爺,對素未謀麵的徽十一行魏少的顧忌,還達不到眼下的程度。萬家堡裡遍布耳蟲,更像是萬家老爺自己供奉了長生門的什麼人。

由那人驅使這些耳蟲,再去幫助萬家老爺斂財。

但比起探索李翠花殘魂記憶遇到的“大真師”,

躲在萬家老爺背後的長生門人,實力就要遜色多了。

老牛灣邊,衛厄在“探魂索渡”中,隻是借李翠花的記憶,看了“大真師”一眼,後者立馬有所察覺。而控製“耳蟲”的這人,還敢驅使著耳蟲大搖大擺進到他房間,明顯連耳蟲子蟲沒能成功寄宿到他耳蝸裡都沒發現。

衛厄一領暗紋黑長褂,倚靠著太師椅坐著,十足的舊時公子哥模樣。

手肘閒散的搭在扶手上,紅瑪瑙和青金石的耳墜珠子,在蠟燭火光中閃動著濃豔的色彩。

一隻耳蟲彈遊著,彈到了衛厄麵前。

衛厄借機觀察起這東西的樣子。

耳蟲手掌來長,彎彎細細,探頭探腦,跟線條擰成的一樣。頂端是圓形的開口,像一個吸盤,裡頭有細小的牙狀物。再往裡頭,跟吸管似的是中空的,分布著一圈一圈讓人惡心的紫色螺旋紋。

眼下,耳蟲大搖大擺湊到衛厄近前,

耳蟲蟲體弓起,開口一張一合,仿佛在收集“魏少”房間裡的一切聲音。

直播間在這時顯示出了模糊的“耳蟲”輪廓,

起初不明白衛厄在看什麼的觀眾,瞬間都有些想吐了:

【臥槽什麼變態,在我衛神的房間裡放了這麼多的蟲子】

【還湊到衛神臉上聽!要不要臉要不要臉】

【等等,直播間的旁邊顯示了這東西的信息……[耳蟲],子體會鑽進活人的耳朵裡竊聽。槽,怪不得衛神進萬家堡後,一句話都沒隔壁二隊的羅瀾舟說過,原來這萬家的地盤上都是這種鬼東西】

【yue,雞皮疙瘩起來了】

直播間被耳蟲斑斕眩暈的色彩,細長鑽活人耳的特性惡心得不輕,

燕塘春上房裡,

端詳了耳蟲一會,在耳蟲再次往前靠的時候,衛厄捏了捏耳垂上的紅瑪瑙和青金石,忽然微微扯了扯唇角。

****

萬家大宅,宅院深處的一個密室。

披著暗紅袈裟的癩頭和尚盤腿端坐在一個木圓盤中,麵前擺著二碗水,再往前則是一個大銀鬥。癩頭和尚閉著眼,雙手合十,口中不知念念有詞,然後“哇——呔” 一聲,往銀鬥裡吐出一條肉紅色,布滿疙瘩的蟲子。

那是耳蟲母蟲。

母蟲一落到銀鬥上,暗紅疙瘩的蟲身就輕微地顫動起來,

母蟲張著子蟲蟲口,似乎發出一道道人耳分辨不清的聲波,

緊接著,擺在癩頭和尚身前的二碗水水麵泛起一層層漣漪,漣漪越擴越大,稍微有些模糊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

起初是上百道的雜音,

癩頭和尚抓起一把香灰,往水麵一灑,

香灰浮在水麵,大部分往碗底沉,小部分漂浮在水麵。

沉下去的線香香灰就像是將碗裡傳出的雜音給過濾了一遍似的,最終整個萬家堡其他地方的雜音都被濾掉,隻剩下一些有用的聲音:

子蟲傳音範圍似乎被框定到了燕塘春裡頭,

管事嗬斥夥計聲、一些人畏懼、讚頌“魏少” 的聲音、馬廊裡的草料聲相繼著傳出,

燕塘春酒樓掌櫃,在自己房間裡哼著晉北小調。哎呦哎呦的,對今兒狠狠在萬家出了口惡氣得意不已。時不時停下來,自言自語地暢想兩句,之後搭上徽商魏少的線,能搶掉萬家樓多少生意。

掌櫃的在自己房間裡,拿這算盤,劈裡啪啦打著,明明還是沒有影兒的事,

硬是算得有鼻子有眼的。

連來年盤下萬家樓改成燕塘春的分號,狠狠打萬家一個臉後,要賣什麼菜色都想好了。

燕塘春掌櫃的將債一筆一筆算得精明無比,

萬家老爺站在癩頭和尚身後,越聽臉色越鐵青。

“這燕塘春的掌櫃,果然對我萬家早有不滿,這條見風變色的蠢驢!”萬家老爺壓著怒火,將手中的兩顆核桃佛珠磨得哢嚓嚓作響,“得了我們萬家這麼多照顧,還想吞我萬家的肉。好個小人!”

萬家老爺罵著,癩頭和尚往碗麵又灑了一層香灰,

水麵漣漪晃動,終於鎖定到了他們警惕的徽商魏少那邊。

首先傳出的,是一道細細的、陰沉冷測的聲音。

這聲音剛一傳出來,萬家老爺就一個凜然,立刻由聲音勾勒出一個陰沉、喜怒不定的形象,完全符合典當行堂口掌事暗裡殺人不用刀、經手他人家傳寶物,對他人砸骨吸髓的殘忍特征。

那冷嗖嗖,自言自語都像淬了毒刀子的聲音,正在念他客氣寫的回貼,

讀一句,就陰陽地嘲諷一句。

讀沒兩句就直接“啪” 一聲,像是丟了他的回帖,在自己屋子裡罵開了:

“好個萬家寶,”

“區區一個黃泥老狗,也敢在典堂掌事的前擺場子!”

“還要本少親自光臨,他算哪根蔥?”

“徽行典堂魏少”的聲音打碗中水麵傳出,一字一句,無不陰測森然,似乎已經盛怒到了極點。因為重視“徽行魏少”的身份,想要聽聽這人是真是假,這徽商典堂的人突然來,是什麼目的,癩頭和尚鎖定了他的聲音,特地將徽商來的典堂魏少聲音放大,放清晰了好幾倍倍。

頓時,狹窄攏音的密室裡,

二百六十度、無死角回聲環繞魏大少爺盛怒的嘲諷。

回音籠罩,癩頭和尚和萬家寶老爺猝不及防,被魏大少的毒汁噴了個滿頭滿臉。

“一晉北窮摳,要不是牽連那件事,值得本少親自來一趟?”

魏少陰冷刻薄的聲音在暗室裡回蕩,把個萬家老爺氣了個倒仰,險些一口氣背過去。

他都客客氣氣寫了回信,送了請帖過去,這徽行典堂魏大少竟然還敢嫌棄他沒親自登門,沒雙手畢恭畢敬將請帖奉上。

“好、好、好。”萬家老爺氣得話都說不順了,癩頭和尚趕緊拿旁邊的空碗將水麵一蓋,扣住了碗裡傳出的聲音,以免把萬家老爺氣出個好歹。

癩頭和尚將碗扣住後,房間裡靜下來。

但某位魏少的嘲諷仿佛還繞梁二日。

“真不愧是徽商的人。”

萬家老爺喘勻了些氣,臉部肌肉抽動,咬牙切齒道:“夠傲氣,夠目中無人。等後天大宴,大師,你可萬萬要助我,讓這眼高於頂的後生吃個大虧。不然他還當我晉商沒人招呼了他。”

“萬老爺放心。”癩頭和尚到此時對來者的身份也信了十成。

他們長生門對有錢的大商人向來和善,“徽十一行典堂魏少”在癩頭和尚眼中儼然成了新的、可發展的、羊毛更加豐厚的未來財主。

癩頭和尚打心裡並不願意得罪可發展的大財主。

可眼下,萬家寶老爺才是他們長生門暗生堂的已有財主,該安撫的還是要安撫。

畢竟發展新財主之前,舊財主還是有大用的嘛。

癩頭和尚口上寬慰著萬家老爺,等萬家老爺冷靜下來後,提議道,要不再聽聽徽行魏少的動靜。探聽探聽,徽商商幫派一個堂口的掌事過來,是為了什麼大事?

先打聽得些消息,後頭再要行事,也好占一個先機嘛。

萬家老爺臉色陰晴變化,最後還是對魏少口中的“大事”分外關注,同意了癩頭和尚的建議。

癩頭和尚將蓋在水碗上的空碗揭開,再次往水麵撒了一層的香灰。

這次,香灰剛一掉下去,刺耳的、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驟然在整個暗室裡炸開。

——入祖老爺的!

這他娘的什麼鬼聲音,茲啦茲啦——嘎啦——仿佛兩把鐵打的二胡琴弦毫無規律地在摩擦。傳入耳朵的瞬間,就跟腦子被鐵塊拉來拉去一樣。比鬼哭鬼叫還折磨人。萬家老爺瞬間堵住了耳朵,大喊:

“快蓋上!快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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