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了下車票上的時間, 到站時間已經過了。
估摸著他們早該到站了。
可長途火車晚點並不稀罕。
他之前從北邊回江市,沒開汽車,坐著火車剛走了一天,就被迫停了八個多小時。
天氣原因, 鐵軌旁邊的樹被吹到了軌道, 火車隻能暫時中止。
不在站點, 還得層層上報。
又是個冬天,那時候車廂裡熱水都已經供應不上。
聞酌擔心自家媳婦。
“還在晚點?”
“怎麼說呢?”對著聞酌, 顧明月一般不太想撒謊。
隻要是謊言就會有戳破的一天, 隻是時間早晚。
而那時就會相當敗信任值。
傷感情。
一看就不甚劃算的事情,她不做。
所以該說的還得跟聞先生說。不然,瞞不住的時候隻會讓他更擔心。
不矯情。
顧明月一張口, 聞酌就知道不對:“出什麼事了?”
又不是個呆的。
“跟人起衝突了?”
車廂裡除了人就是床,顧明月總不至於把床給拆了。
事實上,他下午接電話就已經有點不好的預感了。
自家媳婦骨子裡是個極度重視私密的人, 所有涉及家庭隱私的事情基本不會開口提及。
更不會在明知道極有可能是自己打來電話的時候, 還讓助理接。
除非, 她那時候有點心虛,就像現在一樣,略帶猶豫。
一般都不是什麼好事。
聽聞酌略帶兩分肯定開口,顧明月在電話裡這頭便輕輕笑了。
看吧,拖延其實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聞先生一定不是遲鈍的人。
可她卻有些享受這樣的細微拉扯, 無傷大雅。
“不算,就是路上出了點狀況,中途換了趟車,重新買了班車票。現在這班車應該是明天中午到。”她輕描淡寫地解釋。
聞酌卻顧不上車次到達的時間,握著鋼筆的手指都繃緊起來。
“你有沒有事?”
“沒啊, 我挺好的,還見義勇為來著。我跟高磊他們一起幫警察抓到了個偷拿行李的慣犯。”她挑挑揀揀,還很好意思跟聞酌顯擺,“是不是很厲害?”
自家媳婦在外飄著,聞酌心都不定,雖知道她不是能會吃虧的性子,可但凡有一丁點的可能性心裡都會掛念著。
月亮怎麼就飄出去了呢?
聞酌低歎口氣,想說的話有很多。
可沉默片刻,卻還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是。”
月亮高處掛,他該高興地。
可又怎麼可能放的下心?
他拿筆,輕敲桌麵,視線落在圓桌上放著的地圖,再三問了下她的位置和車次。
好歹還在路上。
兩人簡簡單單聊了幾句,列車員就已經催站台上的上車了。
嗓門洪亮,電話那頭的聞酌隱隱約約都有所聽見,呼吸都變輕了。
“在外小心,”他盯著地圖上的一點,若有所思,“早點回來。”
顧明月晃了晃手裡的簽子,罕見地跟人打電話打出了不舍的情緒。
上次有這情緒還是一次還清房貸的時候,櫃台工作人員喊她遞卡簽字。
可這兩者還是不大一樣。至於哪裡不同,顧明月盯著自己腳尖也說不出來。
她感情方麵實在過於匱乏,沒有準確地衡量參考物。
停頓片刻,她淺笑開口:“嗯嗯,聞先生也要注意身體。”
講錢她很自然,說好聽的話更是隨意,可一旦走心就不太想說那些漂亮話了。
因為做不到,還回不去。
有太多的事等著開展。
即使心裡有些不舍,但顧明月掛電話掛的還是相當乾脆利落。
急趕著最後時間,匆匆買了好幾根火腿腸。一把的腸拿在手裡帶上車,得到了賀雪和高磊的一致好評。
顧明月意猶未儘,就是不知道下站停車還有沒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聞酌看著已經沒音的電話,輕“嘖”一聲,扔在了包上。
都還沒來得及問他閨女兩句,電話就沒了。
說得好聽,電話卻掛的比誰都快。
也不知道他閨女今天會動了沒?
乖不乖?
還有賀雪知不知道盯著她老板吃飯,顧明月典型的沒人陪著就敷衍吃飯。
聞酌越想越有負擔,肩上的責任瞬間就重起來了。
嘖。
生意還是沒撐起來,連個自由安排出行的時間都沒有。
得加快步子了。
——
事實上,聞酌還挺了解顧明月。
塞了幾根火腿腸,晚上吃飯顧明月基本沒吃幾口。
夜裡睡覺的時候,胃裡還不舒服,折騰了一夜,剛想眯一會兒。
列車員就已經車廂來回走動著叫人起床了。
抓著手表看了眼,時間剛過六點。
“咱們是到站了嗎?”賀雪眼皮都睡單了,眼睛迷糊,伸著頭往窗戶那邊看。
天才蒙蒙亮,看不甚清楚。
“沒呢。”
沒睡好,頭昏昏的。
顧明月輕揉了下額頭:“還有大半天。”
他們車廂的列車員圖省事,也不是拿著卡片看誰要到站了提前喊誰,而是都是統一叫醒。
來回兩遍,嗓門洪亮,神清氣爽。
見誰沒醒,還會刻意再喊一遍。
“起了起了,小同誌,下一站是光成站口。”
賀雪剛一閉眼就又被喊了聲,而且還是近距離地喊起。
整個人都嚇了跳。
“起、起!我現在就起。”
整個車廂的人都被喊起來,很快就開始了來回走動。
除卻睡眠質量好的,其他人根本睡不著。
高磊是能睡著,但出門在外,他肩負著照顧兩個女生的責任,也沒再貪睡。
麻利地從上鋪爬下來,他蹲在車廂裡麵係鞋帶。
“顧姐,你吃什麼?我洗完漱去餐車給你拿。”
他跟賀雪都能簡單湊合,但顧姐畢竟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
昨天的剩菜和已經涼透了的乾糧誰也不敢拿給顧姐隨便吃。
顧明月沒啥胃口,坐起來抿了口水壓了壓喉間的反胃。
“我不餓,你先拿你們吃的。”
賀雪跟高磊交替洗漱,最後兩人都吃完飯了,顧明月也隻是喝了小半杯熱水。
中間補了個高磊去站台上買回來的雞蛋。
但好在火車還算給力,中午剛過不久就到了溫州。
還算準點。
一行人又折騰著辦理入住,顧明月覺得自己狀態太差,怕影響賀雪休息,給她單獨開了間房間。
而後,就拎著自己的箱子回了房間。
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抹著自己喜歡味道的身體乳,調暗屋裡燈光,微開窗,透著小風,沉沉睡了一下午。
醒醒睡睡,期間甚至還接了個聞酌的電話。
真正睡醒的時候就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不想出去,她就從床上爬起來,慢慢啃了塊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