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靉靆,月華傾瀉於泛著漣漪的潭水之上,衢雲宮闃然無聲。
殿中燭火通明,慕淮身前的高幾處已經擺好了菜食,他並未拾筷,聽見周遭有窸窣之聲,他掀眸看向了殿外,便見一身量嬌小的絕色美人從暗中向他款款走來。
容晞向慕淮恭敬福身,道了聲:“殿下萬安。”
聲音依舊如平素般嬌糯細軟,隻是此時的慕淮不再似之前一樣,覺得這聲音令他通體不適。
反倒覺,這嗓音疏散了他心中的戾氣。
慕淮示意容晞走到他的身側,她離他愈近,那副穠麗的姿容也愈發明晰。
不施半分粉黛,卻艷麗至極,亦是媚色無邊。
這相貌放在女人堆裡,便是豔壓群芳的奪目。
容晞悄悄打量著慕淮的神色,見他眉目略舒展了些許,便大著膽子,用筷箸往他身前的食碟中夾了塊清煨鱘魚。
慕淮容色淡淡,將容晞為他夾的魚肉放進了口中,道:“坐下陪我一起吃。”
容晞應是,隨後在一旁尋了個梨木製的鼓式圓凳,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她身前放著一套青玉製的食具,慕淮眼都未抬,又命:“吃。”
容晞頷首,可著眼前的那道芙蓉肉小口小口地吃著。
她哪兒有什麼食欲?
整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處,生怕行差踏錯,慕淮再將她處置了。
慕淮用餘光瞥見了容晞的吃相,仍像小貓進食似的,不由得覷目,沉聲道:“吃得這麼少,入夜後可彆怪我不體恤你。”
容晞聽罷,心嚇得一凜。
握著筷子的那雙纖手不由得顫了起來,卻迫於慕淮的言語,用食的速度明顯快了幾分。
這頓飯吃的,容晞覺得自己又得折個幾月的壽。
待伺候完慕淮漱口淨手後,容晞一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事,嬌小的身子不由得瑟瑟發抖。
慕淮仍坐於輪椅之上,他看了容晞一眼,不悅道:“你抖什麼?冷?”
容晞搖首:“沒…沒……”
“去書房,給我磨墨。”慕淮又命。
容晞見自己害怕的事並未發生,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夜色漸濃。
這幾日容晞觀察,慕淮每夜在書房至少要待上兩個時辰,頭半個時辰臨帖練字,然後剩下的那些時間便都在看書卷,偶爾做做批注。
容晞對慕淮這一點是極為佩服的,她本以為坐在他這個位置上的貴主便能揮霍著度日,可慕淮在學業上付出的努力,不比那些寒窗苦讀、準備科考的書生們差。
他一直裝瘸,想必也是蟄伏隱忍、韜光養晦。
容晞用纖腕為慕淮磨好了墨,便屏退了一側,準備為他烹茶備用,卻見今日他看的卻不是書卷,而是一個泛黃的羊皮地圖。
她瞥了瞥,地圖上方赫然寫著“縉國”二字。
說來這縉國割據中原南部一角,麵積雖小,但因著山川河流自成天險,輕易攻伐不得。
這些年,縉國頻遭澇災,連年欠豐,這小國竟也生了侵占大齊疆土的心思,頻擾齊國邊境。
容晞不知慕淮為何要看那地圖,隻將烹好的茶水擱在了慕淮的手邊,輕聲道:“…殿下若是口渴,便用用這茶。”
慕淮低聲道:“嗯。”
卻覺這絲縷的茶香也掩不住眼前少女身上那股好聞又清甜的淡淡奶香。
他喉中乾澀了幾分,便執起那茶盞飲了數口清茶。
這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屬實會擾亂他的思緒。
隨後眉目微沉,見時辰未到,便對容晞道:“去寢殿候著,我一會過去。”
容晞聽後,粉嫩的指尖不由得一顫。
可她沒得選。
便在應是後,幾乎是一步一頓地去了慕淮的寢殿。
她靜跪在寬敞架子床旁的華毯之上,閉目平複著心緒,小半個時辰後,慕淮終於推著輪椅至此。
見他略有些艱難地撐著雙臂,容晞心中有些詫異。
他這腿,怎麼又不能走了?
便要幫著慕淮從輪椅起身。
慕淮卻擺了擺手,他強自撐著雙臂,艱難地從輪椅處站了起來,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處。
坐定後,見容晞美目驚詫,便嗤笑一聲,道:“放心,這腿縱是不好使,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對付二字,稍帶曖.昧。
容晞小臉一紅,因披散著如瀑烏發,那張嬌美的臉蛋看著下巴愈尖。
美目微閃之際,是纖柔楚楚。
慕淮靜默地欣賞著燈下美人,旋即啟唇,命她走至他的身前。
容晞勻了勻不穩的氣息。
她本以為慕淮是薄情寡欲的,可他現下的種種作態,都與這詞不相乾。
反倒是急性、重|欲。
她步履維艱地走到他身前,慕淮用眼神示意,讓她坐在他腿|上。
容晞咬唇,依命小心地跨|坐其上後,藕臂順勢攀住了男人的頸脖。
慕淮這時傾身,剛要銜住她那雙柔美的唇。
容晞卻下意識地往後躲。
男人撲了個空,眉間愈沉,掀眸時卻正對上她那雙灼灼的淚目。
眼淚似斷線雨珠,一簇簇地劃過美人的麵頰。
容晞噙著淚,本以為慕淮會做怒,都做好了他斥她的準備,誰知男人卻用手扣住了她的腦袋,讓她靠在了他的肩頭。
容晞一怔,不敢再動。
半晌,慕淮輕輕推開了她。
見她眼眶終於不再淌淚,他雙目微垂,輕歎了口氣,語氣竟是透著無奈的縱容,道:“真拿你沒辦法,眼淚做的嗎?親一下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