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終於跑到樓梯口。爬上去，拐個彎，就能逃出生天！
心弦齊齊一鬆，二人大喜過望。
就在這時，天花板和牆壁上爬來幾十條柔若無骨的蛇頸，每一條蛇頸都頂著一團漆黑亂發。林楚楚慘白的臉在亂發中隱現，眼珠死死盯著自己的獵物，紅唇勾出詭笑。
“嘻嘻嘻……”
“哈哈哈……”
“咯咯咯……”
每一顆頭顱都在搖晃，每一條蛇頸都在扭動，每一張嘴都在尖笑。
邱諾和雲子石心覺不妙，卻不敢停步，飛快爬上樓梯。
就在這時，樓梯上竟長出一條條慘白的手臂，指頭細長尖銳，死死拖拽著二人，然後摟抱、撕扯、摳撓……
這條通往逃生之路的樓梯像是一隻長滿毒刺的毛毛蟲，在蠕動中瘋狂殺死落在自己身上的獵物。
邱諾和雲子石被摳得遍體鱗傷，隻能用胳膊牢牢護住腦袋，以免被弄瞎雙眼。難怪林楚楚隻是看著他們逃跑，不曾發動攻擊，原來是在這裡等著！
長滿無數條慘白手臂的樓梯，誰能爬上去？
脖頸被手臂勒住，四肢被手臂拉扯，軀體被手臂箍緊，全身上下每一個關節都發出斷裂的聲音。邱諾和雲子石已然處於被撕碎的邊緣。
逃不出去！飛鳥來了都逃不出去！
絕望讓邱諾流出眼淚。
雲子石艱難地轉動腦袋，定定看他，然後在聲嘶力竭地怒吼中抬起自己的胳膊，從道具箱裡取出一把電鋸，轟然拉響。
他左右擺動手臂，胡亂劈砍。鮮血一簇簇綻開，一蓬蓬飛濺，無數根斷臂劈裡啪啦落下樓梯，堆積成山。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花板和牆壁上的幾十顆頭顱又開始狂甩，狂叫，狂搖。
雲子石清理掉周圍的手臂，踢了邱諾一腳，大聲吼道：“跑啊，還愣著乾什麼？我幫你開路！”
落在樓梯下的斷臂迅速融為一體，變成白色膠墊，蠕動著爬上台階，再度長成手臂。這些鬼東西根本就清理不掉！
邱諾躲在雲子石身後，看著他一步一砍，艱難地朝上走。
“你哪裡來的電鋸？”他大聲詢問。
“從人魚女王的副本出來，我就買了一個。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雲子石氣喘籲籲地回話，然後麵色一僵，“糟了，我買回來之後沒充電！”
邱諾：“……”
話音剛落，轟隆作響的電鋸就緩緩停止運轉，而他們才爬了十幾個台階，離出口還非常遙遠。仰頭看去，樓梯上密密麻麻長滿手臂，它們在揮舞，在扭動，尖銳的指頭像一根根毒刺。它們像一條巨大的，怪誕的毛毛蟲。
邱諾從來不知道，人體組織如果密集到一定程度，也能營造出這般駭人的效果。往上爬肯定是死路一條，他倉皇四顧，目光忽然凝在台階下的某處。
雲子石從道具箱裡拿出砍刀，啐了一口，惡狠狠地說道：“沒了電鋸，老子手動也能砍死你們！”
“你砍個屁！快跳下去！”邱諾從身後抱住雲子石的腰，帶著他往樓梯下縱身一躍。
兩人落在堅硬的地麵上，腿骨差點折斷。
“好不容易爬上去，你他媽又跳下來！你是不是想死？”雲子石沒好氣地罵道。
“你沒發現嗎？這裡沒有膠墊！”邱諾站起身，雙手撐著膝蓋呼呼喘息。
“嗯？”雲子石愣了一愣，手掌摸摸地麵，不由露出驚喜之色。
“真的沒有膠墊！”他立刻爬起來左右查看，卻見此處位於樓梯下的夾角，小小的一個空間，光線十分昏暗。
這裡沒有暖香撲鼻，沒有膠墊鋪地，隻有一扇破爛的小門，門縫裡隱隱散發出惡臭。
白色膠墊蔓延到這個角落就停滯不前，邊緣起起伏伏，像海兔的軟肉在翕動。
“它們想過來。”邱諾低聲說道。
“但它們過不來。”雲子石搖搖頭。
兩人對視一眼，得出一個結論：“這裡暫時是安全的。”
心弦一鬆，兩人差點癱坐在地上，瞥見那扇小門又飛快打起精神，抬腳狠踹。門內是誰，他們已經有所猜測。
哐當一聲巨響，門開了。一股惡臭狂湧而出，熏得邱諾和雲子石鼻子一酸，差點掉淚。
這股惡臭像一頭瘋獸，在昏暗狹窄的角落裡橫衝直撞，無聲咆哮，凶狠異常。白色膠墊竟被它逼退，似蠕蟲般縮回走廊。
邱諾和雲子石看見這一幕，哪裡還敢猶豫，立刻舉起砍刀衝入這扇小門。
不等他們看清屋內場景，就聽一道嘶啞的聲音惶惶不安地高喊：“快關門！不能讓臭味消散變淡！不然林楚楚就要進來了！”
兩人絲毫不曾懷疑這句話的真假，馬上關門。
緊張感稍微減退後他們才抬起頭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四十幾平米的房間，堆滿了高高低低大小不一的幾十個塑料桶。瘦高男生蜷縮在桶的夾縫中，身體瑟瑟發抖。
那股惡臭正是來源於這些桶。
邱諾伸出手，想要掀開其中一個桶的蓋子，卻被雲子石攔住。
“不要動！”他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怎麼了？”邱諾不明所以。
“桶裡裝的是腐爛的屍體。以後打的副本多了，你就會熟悉這股味道。”雲子石的眸光在顫動，臉色隨之冷凝。
這麼多桶，大的有兩百升，小的也有五六十升，可以裝多少死人？整天伴著這些死人睡覺，居住在此處的任務者又是怎樣一種心理狀態？
雲子石立刻把刀尖對準瘦高男生，質問：“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瘦高男生竟然沒有否認。
“你為什麼殺他們？你也異變了？”雲子石把邱諾拉到自己身後，身體緊繃到極致。
但凡瘦高男生動一動，試圖站起，他都會率下下手，擊殺對方。
“我沒有異變！我也是沒辦法！你以為我喜歡殺人嗎？我以前連隻螞蟻都不敢踩死！我也是為了活命！林楚楚最害怕屍體腐爛的氣味，我不這樣做，我早就被她吃掉了！”瘦高男生說著說著就開始流淚，身體更加劇烈地顫抖。
“你是說，塗上這股臭味就能安全離開地下室？”雲子石立刻抓住重點。
瘦高男生吸吸鼻涕，顫聲道：“以前可以，現在我不知道。林楚楚已經完全異變了！她是我見過的最恐怖的怪物！我不敢再出去，我怕被她吃掉！”
“以前可以出去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跑？”邱諾擰眉問道。
瘦高男生狠狠瞪他一眼，嘶吼道：“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我往哪裡跑？老金讓我住在這裡，幫他飼養林楚楚，我如果跑掉，他一定會追殺我！落到老金手裡比被林楚楚吃掉更恐怖！”
“老金讓你飼養林楚楚？他知道林楚楚異變了？”雲子石眸光微閃。
“他當然知道！林楚楚變成這個樣子都是被他逼的！他讓林楚楚幫他殺人，男的八十一個，女的八十一個！林楚楚就是他的屠宰場！”瘦高男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楚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老金怎麼逼她？”邱諾追問。
瘦高男生揪著自己的頭發，露出痛苦至極的神色。
“你說不說？”雲子石走過去踹他一腳，“你說出來，我們帶你上去！”
瘦高男生猛然抬頭，眼裡冒出亮光，“你們願意帶我出去？”
“你他媽再磨嘰，老子把你丟出去喂林楚楚！”雲子石用刀背敲擊瘦高男生的腦袋，眼裡滿是凶光。
“彆彆彆，我說！”瘦高男生抖如篩糠，斷斷續續說道：“我，我和林楚楚是同學。當初，我，我們都是被老金騙進來的。老金看林楚楚漂亮，就想讓她當誘餌，拐一些男男女女進來，說是要抽魂什麼的。林楚楚不願意。”
男生抱住自己的雙膝，眼瞳開始放空，“為了調/教林楚楚，讓她聽話，老金就把她和另外三個女生關在一個屋子裡，不給水喝，不給東西吃。大概關了一個多月吧，老金打開門，屋子裡就隻剩下林楚楚還活著。”
邱諾和雲子石聽到這裡，心中不免悚然。
關在屋裡不給食物和水，林楚楚當年是靠什麼活下來的？
不必深想，邱諾和雲子石的脊背已經麻了。
瘦高男生哭著說道：“老金把林楚楚綁在刑架上，扇她耳光，逼問她另外三個女生去哪兒了。你，你們應該已經猜到了吧？她們三個全都，全都被林楚楚……”
“你彆說了！”邱諾捂住嘴，麵色發白。
瘦高男生看他一眼，瞳仁深處飛快劃過一絲嘲諷。
“後來呢？”雲子石啞聲詢問。
“林楚楚被扇得臉都腫了，就是死活不肯說。老金知道那三個人去了哪兒，老金是故意的。他要讓林楚楚反複回憶那些恐怖的經曆，他要讓林楚楚直麵她的卑劣和殘忍，他要讓林楚楚同化成跟他一樣的禽獸。”
“林楚楚不開口招供，老金就不放她下來，一直扇她耳光，逼問她事情經過，給她看那三副骨架。林楚楚哭得撕心裂肺，一直哭一直哭，恨不得哭死過去。老金把她關進牢房，把那三副骨頭也扔進去，說她什麼時候願意開口，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就這樣關了半個月，老金讓我進去看看林楚楚死了沒有。我打開門走進去。”
說到這裡，男生狠狠打了個激靈，用瀕臨崩潰的語氣哭喊：“我走進去就看見林楚楚縮在角落，她身邊站著那三個女生！她們，她們的骨頭明明就堆在旁邊，但她們活了！她們一個在唱歌，一個在跳舞，還有一個在彈琴！她們竟然活了，哈哈哈哈哈……”
男生抬起頭，露出扭曲瘋狂的一張臉，不斷低笑，不斷呢喃：“她們活了，她們活了，她們活了……”
邱諾和雲子石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最深的恐懼。
難怪林楚楚害怕屍體腐爛的氣味，原來這是她永遠逃不開的夢魘，也是她產生畸變的根源。她是靠著那些腐肉才活下來的……
怪物的確可怕，但人心之恐怖，又哪裡能用語言來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