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天寒碧,北鬥離離。
嶼山之上,萬丈峭壁臨海,上麵是一片氣勢恢弘華美的建築。
此處,便是中原武林遍尋不至的天音教的總教。
天音教在中原還有一個名字,便是大名鼎鼎的魔教。
天音教的正堂高達十米,飛簷翹角,至高處向內是一處平台。
瀑流入海。
水麵流淌過青玉石麵,水是暖的,霧氣氤氳,如在仙境。
最裡麵,臨海居高,是一座小樓。
這裡是天音教的雪衣長老,溫泅雪的住處。
住處的位置,和雪衣長老在天音教的地位是一樣的。
雪衣長老雖說身份隻是長老,但在老教主仙去多年,少教主年僅弱冠的情況下,他才是天音教的代教主,魔教背後真正的主人。
少教主楚昊天外出曆練三年,三日前歸來。
這幾日一直住在溫泅雪這裡。
所有人都知道,老教主仙去的時候,將年僅十四歲的少教主楚昊天托付於溫泅雪照顧。
楚昊天一身的本事都是溫泅雪教他的。
所以,當楚昊天猝不及防對溫泅雪下手,並且真的一刀刺中溫泅雪的時候,連溫泅雪自己都沒有想到。
一時竟沒有說出話來,頓了頓,才歎息一樣說:“你的武功長進了。”
楚昊天緊緊盯著靠在溫泉邊沿的男人。
刺入肺腑的刀子下意識捅得更深,確保對方無法呼聲示警。
他並沒有要殺對方,畢竟,溫泅雪若是死了,魔教群龍無首還不知道會乾出什麼,隻有半死不活的溫泅雪,對中原武林才是最好的。
看到對方的唇角溢出鮮血的痕跡,本就在紅衣映襯下過分雪白的膚色,越發蒼白起來,楚昊天一直緊繃的神情才微微鬆懈。
他捏著溫泅雪的下巴,隔著溫泅雪臉上遮住上半張臉的精致麵具,與他對視,笑著說道:“這得多謝師父教導有方。”
楚昊天說著,誰也看不出他心下有些心不在焉。
雪衣長老溫泅雪,一直有一個名號,叫血薔薇。
據說他少年的時候貌若傾城,雌雄莫辯,老教主不想讓人看他的臉,親自為他打造了一扇麵具,以黃金寶石精心做就,像是血色薔薇一樣的麵具,恰好自鼻梁以上,遮住那雙眉眼。
楚昊天在他身邊,卻從未見這個人摘下麵具的樣子。
他這會兒製住了對方,應該迅速完成後續計劃離開,但他忽然就不急著走了。
“以師父和我的關係,為何這種時候都要戴著麵具?是因為怕自己太老了,配不上我這個少……”
楚昊天笑嘻嘻地說,伸手看似漫不經心,略顯粗暴地扯掉那張麵具,聲音戛然而止。
他說那種話,自然是故意刺對方的,畢竟,任何人看到這個人,一眼就知道那是個大美人。
紅衣烏發雪膚,黃金寶石做就的血薔薇麵具,隻賦予了一種神秘奢靡的美。
楚昊天第一眼看到溫泅雪的時候,就在想一個問題:這個人到底是摘了麵具美,還是不摘麵具更美?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摘下麵具後的溫泅雪,會美到這種地步。
明明是深夜燈火昏暗之處,他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發光,讓他的腦子一片眩暈,渾身使不出力氣。
尤其是接觸對方的手指,好像瞬間有了自己的意誌,小心翼翼怕碰傷了那張臉。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寒樓叮囑他,一定要在對方摘下麵具前動手。
楚昊天臉上的笑容消失,望著那雙烏黑冷涼的眼睛,輕慢地說:“大美人,你若早點摘了麵具,我捅你的時候,一定不會這麼用力。”
溫泅雪:“是嗎?”
話音一落,楚昊天被一掌擊飛,即便他急忙撤退,還是來不及卸去太多掌力,落到溫泉後的青玉石麵上。
他手指撐地,眸光冷銳望去,一手擦去唇邊的血跡,笑道:“大美人好凶啊,但你中了我的毒,越凶傷得越重。”
溫泅雪那一掌隻用了三成力,他吐了一口血,神色淡然望著楚昊天。
楚昊天被他看著,忍不住就想說點什麼:“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下的毒?”
溫泅雪徐徐說道,縱使聲音沒什麼情緒,也像是有情:“你中了毒,我給你配的藥,你嫌苦,非要讓我先喝一口。溫泉的水裡放了一種沉香木,加起來會讓人反應變慢。刀上是第三種藥,加在一起形成一種新的毒,越是動用內力,傷得越重。”
楚昊天驚呆了:“你,你知道?”
知道竟然還放任自己中招。
溫泅雪平靜:“知道,想看看你想乾什麼。”
楚昊天臉色一白,但隨即想起,不管溫泅雪是不是故意放任,他那一刀捅得足夠深,這道傷無論如何做不得假。
於是,笑著說:“大美人果然對我情深義重,即便我要你的命,你也給我。”
他的笑容卻沒有進入眼底。
楚昊天清楚記得寒樓給他提供的資料,真正的少教主與雪衣長老名義是師徒,實際上有不可見人的關係。
“……千萬不要被他騙了,他長著世界上最溫柔的臉,做得卻都是最殘忍肮臟的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他殺了老教主,得到了整個魔教。將少教主視若玩物,以報當年老教主對他的折辱。你此次前去,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假裝好少教主的身份。倒不是他對這個少教主有什麼真情,隻是,他再如何也不敢在魔教內當眾殺少教主。尤其在他傷重的時候。否則,到時候他要麵對的就不止是中原武林的討伐,還有魔教內部的紛爭。”
想到,溫泅雪或許對那個已經死了的少教主做過許多令人發指的事,他心裡一時情緒複雜。
鄙夷、厭惡,卻又有一種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煩躁悶氣。
溫泅雪的聲音始終不緊不慢:“你要我的命?為什麼?”
楚昊天冷笑,望著溫泅雪,想到寒樓說的,無論發生任何事,必須讓溫泅雪以為他的確就是魔教的少教主本人:“你殺我父親,奪取聖教,自小將我當做你的狗一樣馴養。你說為什麼?”
溫泅雪望著他,烏黑的眼眸在黑夜裡,冷冷的清泠幽靜,眉眼之間卻忽然一閃而過的純真不解:“你覺得,那是……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