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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昊天並不在乎右護法想說什麼。
溫泅雪關心與否,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又不是那個少教主。
“我的事情,你們少管!”
楚昊天趁著右護法走神,迅速變招一掌將他擊退出去。
右護法並不戀戰,順勢翩然飛回台下。
溫泅雪沒有說什麼。
左護法阿狸看他一眼:“沒事吧。”
她猜到右護法一定會和那個楚昊天交流。
右護法頷首,向她示意:“無事。”
阿狸便懂了他的意思,那個人竟然真的是楚昊天。
卻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什麼病,這陣子做出這些事來?
阿狸的眼裡不禁帶上幾分怒氣。
……
楚昊天連天音教的右護法都輕鬆擊敗。
這下,江湖人都頓感驚歎。
下麵議論之聲連溫泅雪都能聽到。
“……怪不得,這可是得血薔薇真傳,還能重傷血薔薇之人……”
“……柳傅書總不會真的讓這個人當武林盟主吧。”
“……我看懸。說不定是天音教顧念舊情,放了水呢。”
“……也是,畢竟是楚沅之子……”
台上。
楚昊天在右護法後,又連勝數人,一己之力打敗了好幾位武林盟主的候選人。
少林的玄善大師,太華山的葉薇居士,江南的煙雨山莊莊主,孤夜城的城主……全都是成名江湖的老手。
這些人在十年前那場武林蒙難之事後,無一不是江湖碩果僅存的泰山北鬥,但現在,卻一個一個敗在了楚昊天手中。
此前江湖之中,楚昊天的名聲一直隻是刺殺血薔薇之人,是尹風楊和昔日天音教教主之子,是血薔薇之徒,人們今日才真正認識了他。
台上那個少年,一身寶藍色的錦繡華服,襯著他麵如冠玉,英武俊秀,那張少年義氣的臉上隱約還能看出當年武林第一美男子尹風楊的幾分影子。
他接連與幾位大人物迎戰,卻越打越是進入狀態,內力連綿不絕,沒有絲毫遲滯。
看得人驚歎不已。
就連柳傅書就忍不住神情微微肅穆。
他知道楚昊天強,畢竟是能刺殺得了血薔薇之人,但先入為主的印象,這一月接觸下來,楚昊天儼然一個心無城府,天真赤忱的少年。
性格衝動直率,熱情有餘,智謀不足。
那張俊秀的臉上一笑便顯得三分孩子氣,他臉上還總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一看就是自小被人寵愛縱容長大的少爺,不知道人心險惡,不識江湖風波之惡的公子哥。
總是憑著心情、直覺做事,讓情緒主導判斷,是很容易輕信於人,被人利用的人。
這樣的人,很難讓人把他和江湖罕見的絕頂高手聯係起來。
柳傅書知道對方武功高強,但在他的判斷裡,頂天也就是江湖新秀,青年一輩裡的佼佼者。
再加上對方每次見他,毫不見外地一口一個舅舅,散漫撒嬌的口吻。
誰會將自家的子侄和江湖成名已久的泰山北鬥放在一起?自然下意識就忽略了對方的威脅。
柳傅書心下的震驚,不比任何一個人少。
他看著台上那個酣戰之中愈戰愈勇,身姿瀟灑自若,臉上笑容不再,神情鋒芒畢露,顯出幾分當仁不讓的傲氣的楚昊天,心中竟然冒出一個念頭:我若是也輸了……
這個念頭猛地被他掐滅。
不可能,他怎麼會輸給一個毛頭小子?
可是,萬一呢。
柳傅書行走江湖多年,靠的就是一個穩字。
十年之前,那麼多人折在血薔薇手中,柳家作為柳若梅的娘家,卻損失最少。
雪衣長老千裡奔赴長安複仇,參與伏擊教主楚沅的人,沒有一個能逃脫,唯獨抓不到柳傅書半分把柄。
可見他有多麼小心謹慎。
這份謹慎在今日同樣提醒他,在事情尚未發生的時候,想一想可能的最壞的後果。
楚昊天不可能贏他,但,若是楚昊天真的贏了呢?
武林盟主這個位置給不給他坐?給如何,不給又如何?
周圍所有人會是什麼反應?
楚昊天又會是什麼反應?
柳傅書深深看了一眼台下,靠在君罔極身上的溫泅雪,看他漫不經心的,並未在意台上的戰況,隻與君罔極說著話。
那個君罔極與其說是天音教的少教主,更像是溫泅雪的情人。
多疑讓柳傅書不禁冒出層出不窮的懷疑。
——會不會,所謂刺殺是天音教自導自演的陰謀?
——會不會這個楚昊天就是真正的天音教的少教主?
冷汗瞬間滲出。
——是了,尹寒樓曾經被雪衣薔薇帶走,從十歲到十六歲,六年時間在天音教,受其教導。尹寒樓隻是柳若梅的養子,在柳若梅膝下也不過才七年時間,若是他根本沒想過真的為柳若梅報仇呢?
——如果從四年前自己找到尹寒樓,就是天音教的計謀……
——那尹寒樓將楚昊天帶到他這裡,楚昊天與天音教反目成仇,所有一切都要打個問號了!
柳傅書知道,這些隻是他的猜測,未必是真的。
但,如果楚昊天打敗他,得了這個武林盟主的位置,他就得考慮,必須讓上麵這一串猜測,成為真的!
什麼真相、仇怨,所有一切都是為了人的目的而存在的。
正邪善惡黑白,在柳傅書看來,都是可以略作修飾,服務於立場的。
必要的時候,斷章取義、移花接木,都是可以的。
世界上哪有什麼純粹的黑與白?隻有永遠的利益和欲望。連朝廷的史書都能篡改,重編,何況是江湖恩怨?
武林盟主,必須是他的!
台上,楚昊天麵對的是三年前,與柳傅書隻差半招的競爭對手,武當山的嶽意真人。
在其他人緊觀戰況的時候,柳傅書看向了一旁的寒樓。
紅衣玉簫的青年站在人群裡,周身的氣度,分明矜貴卻透著一種秋風蕭瑟的淒清伶仃,猶如孤鴻。
寒樓第一時間注意到柳傅書的目光,也朝他看來。
柳傅書傳音:楚昊天究竟是什麼來路,竟有這般武功?
如果,楚昊天真的是天音教的少教主,師承血薔薇,那麼就說得通了。
隻有十年前的武林噩夢,才能教得出這樣一個年僅弱冠的絕頂高手。
寒樓望著柳傅書,麵無表情:他是誰,舅舅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柳傅書瞬間震驚。
他雖然做此一猜,卻也隻是習慣了多慮多謀,實在不想這竟然就是真的。
或者說,柳傅書震驚的隻是,事情竟然真的朝著他所能想到的最壞的方向發生了。
他竟然被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耍得團團轉。
寒樓望著柳傅書,緊抿的唇角緩緩上揚。
他的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卻做出唇角上揚的表情,在清俊秀雅得像個書生一樣的麵容上,形成了一種說不出的詭魅之意。
柳傅書怒目而視,雖然告訴自己要冷靜,但被耍弄的恥辱讓他無法完全鎮定。
柳傅書:好手段。這麼說,今日之事是你和天音教和溫泅雪裡應外合,一出徹頭徹尾的苦肉計?
寒樓唇角上揚,不置可否:舅舅猜呢。
柳傅書飛快想著,楚昊天和天音教的陰謀,想著自己正在麵對的危險。
尤其是想到,溫泅雪或許根本沒有受傷,那麼他要麵對的敵人就太可怕了。
他不禁想,溫泅雪為什麼要多此一舉,設定這樣的計謀?
做賊心虛,柳傅書第一時間就想到十年前的事。
難道是因為,溫泅雪終於查到了,當年伏擊楚沅之事,是他一手策劃?
可是,像溫泅雪這樣的人,十年前要血洗江湖,隻身一人便深入中原腹地,麵對整個江湖的截殺,猶自全身而退,這樣的人根本不屑於玩什麼陰謀。
溫泅雪若是想殺他,隨時可以來殺,十年前柳傅書連夜逃走朔北,但柳家沒有一人因此而死。
柳傅書就想到,溫泅雪雖然是魔教之人,做事卻似乎一板一眼,講究證據確鑿。
當年的痕跡柳傅書打掃的很乾淨,所有知曉柳家牽扯此事的人,全都已經死了,連當初柳若梅回家所帶的仆役丫鬟,柳傅書都趁著當年溫泅雪複仇之機結果了。
但,隻有一個小小的瑕疵,那就是當初年僅十歲的尹寒樓。
柳傅書也曾經在得知,血薔薇帶走了尹寒樓後,日夜驚懼不已,生怕那個孩子當初看見聽見了什麼,告之給溫泅雪。
那時候,整個江湖去截殺血薔薇,裡麵就有柳傅書派去的殺手,目的卻不是救下尹寒樓,而是殺尹寒樓滅口。
但,所有人都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