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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跑了的君罔極和溫泅雪不是。
溫泅雪是認認真真地拉著君罔極逃亡,他雪白的臉上一片倉皇失措,隻有眼底隱匿著一片天真雀躍的快樂。
就像和最喜歡的小夥伴一起玩一個大型捉迷藏。
兩個人跑了很遠,跑到了溫泅雪不認識的地方。
“我們去哪裡,安全了嗎?”
溫泅雪蹙眉望著君罔極,手緊緊拉著君罔極的不放。
君罔極清楚沒幾個人追來,而且,追著的那幾個人也早就放棄了。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因為溫泅雪逃得很認真努力,於是什麼也沒有說。
這會兒他們已經離開了宗學範圍,跑去了皇宮,一路路過許多值守的宮廷侍衛。
跑進了一出庭院,庭院裡空蕩無人,但有一池淺塘活水,三兩棵青鬆。
君罔極看著溫泅雪的臉:“安全了,這是鬆筠殿。”
溫泅雪好奇地望著他:“鬆筠殿是哪裡?”
心裡想的卻是:這是殿下除了亭子裡,第二次跟我說話!
君罔極沒有表情:“蘭韶宮,鬆筠殿。我母妃的宮殿,我住的地方。”
溫泅雪眼眸微睜:“我們在殿下的家裡嗎?”
君罔極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潤幼圓,神情乖順的樣子抿唇,像一團雪做的脆弱的花。
跑了這一路,有些出汗,雪白的臉越發清透幾分。
君罔極垂眸,看到他們還緊緊拉著的手,他也抿唇:“鬆手。已經安全了。”
溫泅雪望著神情冷淡的君罔極,明明不想鬆開,但水潤的眸光不安地微動,還是溫順緩緩鬆手。
君罔極彆開眼。
他走到一旁,用帕子浸了清澈的池水,擰乾,遞給溫泅雪:“擦臉。”
帕子沒有被接。
君罔極疑惑望去。
看到一泓水汪汪的眼眸,安靜又惶然失措懵懂的樣子,望著他。
眼眸裡的水色,將落未落,大大的眼睛卻已經微微紅了。
君罔極呆了一下。
溫泅雪望著他,眼淚掉了兩顆下來:“殿下是不是討厭我?”
君罔極低聲:“沒有。”
溫泅雪蹙眉,含著眼淚:“那殿下喜歡我嗎?”
君罔極:“……”
溫泅雪眨眼,又兩顆眼淚掛在臉上,安靜滑落,他睜大眼睛望著君罔極:“殿下為什麼不理我?”
君罔極抿唇,靜靜望著他,一動不動,不做聲。
溫泅雪含淚,安靜地打了個哭戰,乖乖地說:“我隻有你一個好朋友。”
君罔極沒有說話,拿帕子給他一點一點擦臉。
溫泅雪乖乖地任由他擦臉,但眼淚掉的更多了,手指輕輕拉著君罔極的衣袖,抽噎:“如果你不理我,落單的時候,他們還會欺負我的。”
君罔極眼神一頓:“不會。”
君長鐸……
他會解決的。
溫泅雪已經順勢抱住了君罔極,一抽一抽,可憐可愛,聲音無辜憂傷:“好害怕。他們要把蘋果放在我的頭上,射箭玩。他們的箭法那麼差,我會死掉的。死掉就見不到你了。”
眼淚從溫泅雪的臉上,沾到君罔極的臉上。
因為擁抱,臉頰相貼。
君罔極瞳眸睜大,無意識放空一瞬。
潮濕黏黏的感覺,其實並不舒服,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溫泅雪抱著他。
他半點也不敢動。
像是抱著一團奶甜味的雪人。
暖暖柔軟脆弱的雪人。
君罔極麵無表情:“不會死的,君長鐸,不敢。”
君長鐸是六皇子的名諱。
溫泅雪還是一抽一抽的,抱著他的姿勢並沒有很用力。
像是一朵花輕輕挨著旁邊的猛獸。
隻是手指抓著他衣袖的姿勢,微微用力。
溫泅雪:“殿下保護我嗎?”
君罔極:“嗯。”
溫泅雪:“像今天一樣,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君罔極:“嗯。”
溫泅雪安心了:“謝謝殿下,我好喜歡殿下。”
這句話一出,君罔極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猛地後退,離開和溫泅雪的擁抱。
溫泅雪水潤的眼眸無措地望著他。
君罔極抿唇,麵無表情,他彆開頭,將帕子遞給溫泅雪。
溫泅雪沒有接,像隻忽然被人趕出來的憂傷的小狗狗,歪了歪頭:“殿下?我,都是我娘給我擦的。”
他說著,乖乖接過君罔極的手帕,把臉埋在上麵,使勁蹭蹭。
像個洗臉的小兔子。
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一個八歲的貴族少年不會自己擦臉。
但,太好了,君罔極不是正常人。
君罔極默默走過去,從溫泅雪手中扯過帕子,一點一點認真地給他擦臉。
溫泅雪乖乖地,一臉無辜溫斂,大大黑潤的眼睛一直望著君罔極的眼睛。
在最後擦完的時候,對君罔極露出一個毫無保留純真的笑容。
君罔極頓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沒有做。
在君罔極轉身去洗手帕的時候。
溫泅雪垂眸抿唇,眼眸彎彎,偷偷無聲露出一個笑容。
他好像知道,怎麼和君罔極做朋友了。
——隻要一直成為受害者就好。
然而,八歲的溫泅雪忽略了,水麵是會倒影他的表情的。
但,被騙人君罔極靜靜地望著水麵倒影的溫泅雪,什麼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