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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從夢裡醒來,一縷陽光落在枕頭和頭發上。
溫泅雪睜開眼睛又閉上,抱著暖暖的被子蹭了蹭臉。
那是一個很好的夢。
在夢裡,冰天雪地,反而覺得是溫暖的。
像是……像是……
是陌生的,描繪不出的感覺。
雖然隻是夢,也覺得開心。
早上路過那段路口,溫泅雪抬手,將掌心印在那玉白的牆壁上。
他沒有說話,仰頭看到牆內的那棵樹的枝葉繁茂,漸漸探出牆外來。
他踮著腳,伸手試圖碰了碰那枝頭的葉子。
差點距離,並未碰到。
但也感到滿足。
像是在夜裡睡前抓到了一縷月光來入夢。
君罔極靠在牆邊,靜靜注視著他臉上的淺笑。
金色的陽光傾斜在牆角,在他們的身上,是暖的。
……
時間這樣漸漸翻頁。
那棵樹越長越高,枝繁葉茂,伸出牆外。
溫泅雪路過的時候,伸手便可以夠到。
在這樣的過程裡。
溫泅雪不再是凡人了。
溫泅雪在考核裡不再墊底了。
溫泅雪的修為和成績排在了前十。
許多人為他的刻苦和神速的進步感到驚歎,讚美和欣賞的聲音逐漸多了起來。
很少有人再提起,他出身凡人,是靠著被仙主看中賜婚龍淵太子,才勉強和一群天之驕子站在一起。
絕大多數人提起溫泅雪,隻想到他傾世容顏,驚世之資,短短幾年便有如此修為,絲毫不比神劍澤和浮生仙道兩位少主差。
隻有一部分看重出生背景的人仍舊認定,他不過是依靠龍淵的關係,學得表麵的姿態欺世盜名,臆測他的修為不過是龍淵私下給他的寶物丹藥堆砌而來,換一個有他這樣的資源和背景,未必比他差。
這些聲音在某一天進入了龍淵的耳目。
雲邪笑著問他:“原來你自己說著不喜歡他,讓我們也不準和他玩,結果卻在背後偷偷幫他,還瞞著我和青梧。”
隻有龍淵自己清楚,他並未給溫泅雪任何助益,甚至,直到雲邪對他說起,他才意識到溫泅雪不一樣了。
他比任何人都驚訝,溫泅雪原來暗地裡不動聲色做了這麼多事。
龍淵平淡地說:“你誤會了,我沒有幫他。”
雲邪驚訝:“不是你,難道是青梧?”
墨青梧遠遠走來:“與我無關。”
龍淵低下頭落子,不感興趣:“他倒是好心機手段,看來一直是在藏拙。修為低微憑借努力刻苦得來的修為,的確比不上一片白紙,平底起峰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還能落個天才之稱。無怪現在有些人覺得他可以和你們比了。”
這意思,溫泅雪從一開始便不是真的凡人,不過是韜光養晦,隱瞞了修為。
雲邪笑道:“有點心機手段不好嗎?我倒是很欣賞,玉京仙都這樣的風氣,你的追求者滿大街都是,他若不心機些,頂著未來太子妃的名頭,隻怕不好過。我們龍淵太子的眼中哪裡能看到他?”龍淵詫異,皺了一下眉:“他自己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自己非要在意這些流言蜚語。”
雲邪笑著搖了搖頭。
沒一會兒,龍淵棄了棋子,說了句沒意思走了。
雲邪笑著對一旁看書的墨青梧說:“龍淵可真是嘴硬,每次提起溫泅雪都沒一句好話,從小到大嘴上都不喜歡人家。但是,我可沒忘記他眼巴巴給人送傘,結果人家根本不理他的事。”
墨青梧淡淡:“他心高氣傲,那件事後生了許久的悶氣。你最好彆當著他的麵提了。”
提一次,龍淵就要惱很久。
雲邪意有所指:“那個婚約,你覺得他現在還是不想要嗎?如今,玉京仙都第一美人的名號慢慢已經有人說是溫泅雪了。隻是礙於溫泅雪是仙主定下的太子妃的身份,才遲遲沒有人敢逾越半步。他若是說句不喜歡,堅持要毀約,想替龍淵太子排憂解難的人,可比比皆是。”
墨青梧沒有抬眼:“不如你自己去問他。”
雲邪若有所思,站起來走了。
墨青梧的視線在書上停了許久,卻一直沒有翻頁。
……
龍淵的態度很快他們就知道了。
兩位修為不俗的公卿子弟為誰和溫泅雪捉對練習,當場打了起來。
打得不可開交。
這種事從溫泅雪摘下麵具開始就不曾斷絕過。
龍淵自己從小到大也不斷有人為他爭鬥打架,隻是不敢鬨到他明麵上來,他也不在意罷了。
但,這還是第一次,兩個人打到見了血也不收手,夫子來了,亦不罷手。
龍淵走來,怒氣勃發,當場出手將兩個人分彆打趴下,教訓一通。
他環顧四周,冷冷地說:“溫泅雪是孤的太子妃,任何人若再敢覬覦,引發爭鬥,恕孤不留情麵。”
龍淵向來出手狠辣,他這樣一出麵蓋章,誰也不敢接近溫泅雪。
大家很是意外。
“……龍淵太子不是打小不喜歡溫泅雪嗎?”
“……畢竟是仙主定下的親事。”
“……小時候不懂事不喜歡,大了還不喜歡,我看那是口是心非。”
“……不見得,溫泅雪雖然好,但保不齊龍淵太子就是不喜歡這樣的,他對墨青梧和雲邪多好。”
是啊,就是因為誰看都覺得龍淵對溫泅雪無意,這才有人敢大膽爭奪親近溫泅雪的機會,誰料龍淵太子竟會發怒。
墨青梧和雲邪站在一旁,沒有做聲,等待龍淵辦完事。
待人走了。
龍淵走到溫泅雪麵前,冷冷嗤笑一聲,俯視著他,眼神銳利傲慢,一眨不眨打量著他:“彆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你自己失卻分寸,他們怎麼敢對太子妃有意?”
溫泅雪靜靜望著他,露出一個無法讀懂情緒的笑容:“現在你不說,他們親近我,是因為我是你的太子妃了?”
龍淵捏著他的下巴,近距離看著他:“你還記得你是我的太子妃就好。三百年,婚約沒有取消一日,你一日就是我的人,管好自己,我不喜歡我的東西被彆人碰。臟!”
龍淵鬆開手,冷冷轉身,幾息之間身影遁去瞬移不見。
他走得那樣快,甚至沒有等墨青梧和雲邪。
龍淵出現在無人之處,繃著的桀驁鋒芒的臉才鬆懈下來。
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傲嬌的笑容。
他歪頭垂眸看著自己握緊的手,指尖還殘留著碰到溫泅雪臉時候的觸感。
軟軟的,像嬌嫩的花骨朵。
嗅了一下指尖,想知道,那個人的氣息是什麼樣的。
感到好奇。
但是,每次靠近的時候,就忍不住僵硬,下意識屏住呼吸,繃緊表情。
……
龍淵疑似承認了與溫泅雪的婚約,對外下達了命令,宣示主權。
這是那一日之後,所有人的共識。
隻是,大家仍舊拿不準,龍淵對溫泅雪到底是什麼意思和想法。
他每次都溫泅雪仍舊是板著臉,冷言冷語的。
但身體行為和對外說辭上,卻是承認這門婚約的。
雲邪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當真認了這門婚約?
龍淵隻心不在焉地說:“承認又如何。反正這三百年間婚約是取消不了的,娶誰都一樣,總不能放著他擾亂人心。”
在所有人眼裡,在龍淵眼裡,他與溫泅雪便做實了未婚道侶的關係。
溫泅雪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
他冷淡抬眼:“我並沒有答應過這門婚事。”
他現在已經不是無所依靠無能為力的凡人小孩,不是彆人隨便左右決定他的命運的時候,他可以自己決定要什麼不要什麼。
但和從前一樣,龍因我並不在意他願意與否,龍淵和其他人也不會當真。
仙主於玉京仙都,就如同人間的帝王天子。
任性妄為如龍淵都不能視仙主的指婚如不存在,何況人微言輕的溫泅雪?
龍淵隻是歪著頭盯著他,傲嬌:“這話,你三百年後與我父親說去。但在婚約取消前,裝也你給我裝出太子妃的樣子來!”
說完,他冷著臉拂袖離去。
一旁的雲邪、墨青梧都認為,龍淵並非真的打算與溫泅雪成婚,隻是出於維護仙主的尊貴和威嚴,這才承認的婚約,要在三百年裡遵守這門婚約。
自那天起,龍淵就像是要說道做到,果然以身作則,演起了與溫泅雪的未婚道侶關係。
出入都要溫泅雪與他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