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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年前,魔君把萬仙之界殺到十不存一,稍微稱得上強者的都殺光了,剩下的都是螻蟻雜草。
畢竟殺十隻獅子和踩死一百隻蟲子的體驗是完全不同的。
弱小無用有時候反而是天道的一種保護。
因為殺他們都顯得枯燥乏味,毫無價值。
恰逢那時,魔君得知師尊轉世的消息。
魔君將那個嬰孩帶回昆侖虛,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其他五個與他同時降生的六界生靈。
桓真就是第一個仙尊可能的轉世之身。
魔君並未見過師尊,他對師尊的記憶都是他自己的印象。
但桓真彼時還隻是嬰孩,和仙尊自然是不同的,他完全認不出來。
他太寂寞了。
他把桓真塑造成記憶裡最愛的最恨的師尊的樣子。
在這個過程中,想起師尊待他的溫柔,待他的好,也想起師尊回來終是要殺他的。
他有多愛師尊,就有多恨師尊。
因為太痛苦了。
瀾岫/邪魔,一同說話:“我把自己愛恨分開。”
邪魔就是在這個過程裡和瀾岫分開的,祂是恨意和負麵的集合。
瀾岫:“他是恨,我是愛。”
恨意殺死了桓真,反反複複沉浸在師尊要殺他的痛苦裡。
對師尊的執念,讓他一次又一次複生了桓真。
“我知道桓真不是真正的師尊,但我,我舍不得……”
桓真失笑,望著這位陪伴他最長時間的故人:“可是你,不也沒有認出他嗎?”
瀾岫隻是默默望著他。
邪魔失神,瞳眸顫抖著:“我認出來了,我隻是……隻是想最後欺騙一次自己。”
那個小瞎子出現,名為諳兮。
想要知道,故人還識否?
轉世重來,再次重逢,重複初見。
師尊是否也會懷念他?懷念他們最初的美好。
相認的一刻,就是結束和死亡的一刻。
邪魔仰頭,不避不閃,仰望著溫泅雪,無怨無悔:“師尊……殺我吧!”
溫泅雪揮袖一劍,劍光越過邪魔的身體,將整個刑天殿破碎。
邪魔淚流滿麵:“師尊。”
溫泅雪靜靜望著他:“你傷的害的不是我,要殺你,也不該由我來。”
刑天殿塌。
埋藏在殿內黑暗中的無數孤魂祭品,搖搖擺擺走來。
桓真愕然看到,這些裡麵還有麵熟之人。
“彥熾!”
彥熾枯骨支撐著魂體,一看便已經死了許久。
桓真看向溫泅雪:“這是,怎麼回事?”
三日前,彥熾對溫泅雪說,他鬼族禁術查看過,三日後唯獨溫泅雪一人活著。
說,他們並不是三日後才死的,是一直如此。
溫泅雪:“這裡,並不是真正的昆侖虛。從我們踏入刑天殿的第一天起,所有人就都一直在這裡了,我們生活的昆侖虛,一直都是他的死靈之域。”
所謂祭品,就是犧牲。
他們進入祂的死靈之域就死了,成為祂的養分。
靈魂卻還要困在這裡,陪邪魔消磨漫漫無際的時光。
桓真閉上眼睛,淚水溢出。
邪魔望著這些廢物,不屑笑著:“你們想殺本座?那就殺吧,這是師尊讓你們殺的。”
彥熾他們圍著他,一人一劍:“這是你該受的!”
邪魔無動於衷:“不會以為,憑你們這幾劍就能對本座造成傷害?”
桓真望著祂,到了這一步祂都毫無愧意。
彥熾冷冷:“你不會以為,和你有仇的隻有我們吧!”
在他身後,無數孤魂野鬼如雲而至。
彥熾:“六界數萬兆生靈,能不能對你造成傷害?”
邪魔的臉色終於微微一白。
那些塵埃螞蟻一樣的潮水一般怨恨紛湧而來,將他淹沒。
瀾岫,小諳,那些分裂出去的本體在怨恨裡消散。
回歸到魔君的身上。
眾生的悲怨和邪魔的悲怨,終是一樣的。
魔君透過層層怨魂望向溫泅雪。
他自然可以反抗,可以殺他們,但溫泅雪看著他,他就什麼都不想做了。
“是師尊殺我,不是他們殺我。我讓師尊殺。”
但那個被他注視著的人,神情始終幽靜無波,是天際遙遠的明月,是凜冬天上清冽的雪。
可是,明明一開始那個人也是待他溫柔過的。
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摸他的頭,教他為人。
到底哪裡錯了呢?
錯在,他高估了自己在師尊那裡的地位。
“錯在,我以為,我真的是安全的,無論我做錯了什麼,師尊都會教我愛我護我,不會拋棄我。”
冤魂散儘。
死靈之域崩塌。
溫泅雪望著奄奄一息虛弱,實際上卻不傷不滅的邪魔。
“你知錯了?”
邪魔笑著,虛弱悲哀:“我是,我是錯了。錯在我對師尊的愛,錯在我自以為是。我愛你,你便有傷我,罰我,判我的罪……的資格。小諳,無悔。”
嗬,真是深情。
溫泅雪神情靜冷,無情無心:“你本就不死不滅,若是真的死了,再說什麼願意被我所殺的話吧。”
這一句話,比此前所受萬鬼噬身更加叫他重傷。
噗。唇角鮮血溢出。
他怔怔的:“師尊不信我?”
溫泅雪麵上無情,聲音溫和:“你這麼愛我,一定願意去陪我了。”
邪魔點頭,眼淚隨著動作垂落,卑微而深情:“願意的,我願意,我隻怕師尊不要我!”
溫泅雪向他走去,對他伸出手。
手指搭在他的肩上。
邪魔的身體微微顫抖。
溫泅雪拉著他,瞬間向上飛去。
他們已經脫離邪魔的死靈之域,來到真正的萬仙之界。
此刻穿過雲海,穿過九重天,穿過三十六道天境法陣。
來到萬仙之界最高處。
那裡,一根殘損的建木支撐著下界上天,穹頂最高處是護持萬仙之界的龐大的結界。
支持著萬仙之界所有天道法則運轉。